“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一个即将变成有妇之夫的男人对于你来说,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噎,没管他,继续说:“原本早就该回家了,但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雨停了不久,您应该知道的。”
“哦哦,小灰兔,有什么理由让你和一个即将变成有妇之夫的男人呆到中午?道别不是说一两句话的事情吗?你要知道,那已经是越界了。”
“先生。”我有些生气,但还是克制住了,“第一,我不是和尼克单独见面的,他的未婚妻也在。第二,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没有男女感情的纠缠。最后,就算我要和一个即将、变成有妇之夫的男人相处,那也是我的私事。今天之所以没耽误了回家的事情,也是因为天气不好。而且只要我早点找到马车,也或许会在老先生醒来之前赶回家。”
莱斯特听完之后,脸色忽然阴沉起来,沉声说:“听听,你是多么的伶牙俐齿,让我多说一句都觉得是蛮不讲理。我真是、非常讨厌别人长篇大论地说话,解释,小灰兔啊小灰兔……”
莱斯特微微动了动唇,我看着他洁白的虎牙,忽然心中一骇,调节反射地伸手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处,避开他的嘴巴。
“德·莱昂科特先生,您说的都对,是我僭越了。”
莱斯特愣了好久,然后才伸手托着我的后脑勺,低低笑着,很愉悦地说:“小灰兔,你这样就无趣了,我像是那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的人吗?真是令人感叹。”
☆、莱斯特番外(一)
对比巴黎而言,新奥尔良可以说是吸血鬼的天堂。
这里的人都蠢的可以,我轻轻松松地就能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不论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还是俊美的小伙,或者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贵族。
唯一让我有些不快的那就是新奥尔良枯燥无聊的生活、家里那个瞎眼的父亲。
他是我在人间的唯一羁绊。
除了已经被我变成吸血鬼,但却在一年前沉睡在地下的母亲加百列,我的两个哥哥,所有的亲族都在法国大革命中湮灭——只有他,我的瞎眼父亲活了下来,这个曾经的法国阿芙根郡的领主——一个“乡下领主”。
虽然长期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并且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什么“爵爷”,可是那一身贵族的做派却始终改变不了。比如在对待仆从,他总是十分挑剔。一开始甚至他吃不惯新奥尔良的食物,嚷嚷着要回到法国。这真是自寻死路的做法。好在终于有个叫做鲍里斯的人出现,他会做一手好菜,堪堪满足他的嘴巴。真是,有的吃就不错了,我现在让他过的生活,已经比从前他给予的生活好上太多了。
不久后,家里的女仆注意到我昼伏夜出,并且不吃任何食物,她们神经质地窃窃私语,甚至还打算告诉我的父亲——这真是啰嗦的可以!于是我将她们都遣散了,就留下一个沉默寡言的绿眼睛女孩。
虽然我不再记得她的名字,可那双眼睛,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真是令人永生难忘。
后来,女仆开始更换,一个接一个。我也察觉到了鲍里斯身上的一些诡异气息,就像是一层黑色的雾缠着他周身——所以,这个该死的鲍里斯,是杀害了所有的女仆吗?!但一想到整个新奥尔良再难找到一个像他手艺这么好的人,我就装着视而不见——只要不是在家里杀人,我才懒得管他。我可是一只吸血鬼,人类在我眼底就是好吃不好吃的区别。要不是这些女仆是照顾我父亲的,我甚至都不会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直到来了一个叫做麦莎的女孩,她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他的黑人父亲喜欢戏剧,她从小耳濡目染,对那些戏剧简直倒背如流。恰好我的父亲,那个瞎眼老头,不知道是他的年纪大了,人也变得越来越矫情,总之他开始听麦莎背一些法国著名的戏剧。于是,这两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人戏剧性地在书里、剧本里,找到了一个共同爱好。
毕竟识字的人不多,而不识字却能将剧本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的人也不多,尤其是这样一个声线优美的年轻女孩。我开始警告鲍里斯不能动这个女孩,鲍里斯那张丑陋的脸就被吓的发白,像是一团发酵的白面。从那以后,只要他面对我,就会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来。从某个方面,我还是蛮享受他的这种畏惧的。
然而这个叫麦莎的女孩却还是没忍住鲍里斯的诱惑,他说要送她新衣服,麦莎就果然去了。
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但即便我在场,我也不会阻拦,谁让麦莎自己贪婪?
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不懂。
鲍里斯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早就放出了招新的女仆的消息。这个时候,别墅女仆失踪的消息已经走漏,但还是有许多偷渡的外地人愿意一试,她们通常都是找不到工作,又没有新奥尔良户口的女人。
我在拿到合同的时候知道,这次来的却是一个叫“苏墨”的东方女人。
即便新奥尔良充斥着各色人种,但东方的女人,我从未见过。
我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灰蒙蒙的傍晚,那时老头子病的很厉害,而鲍里斯刚好请假了。
她在门外等着,娇小的身子笼在那件玲珑的灰色女仆装里,黑色的长发编成两股辫子垂在胸前,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都沾了水珠子——从她的五官到身子都娇小、精致的不可思议,看上去真是别有风情。不过这么小的人,真的能照顾好老头子?一个瞎眼的、又十分挑剔的老头子?
灰蒙蒙的天气、灰蒙蒙的人,她像极了一只孱弱的小灰兔。
见到父亲以后,我才知道这只东方的小灰兔将他照顾的很好,整个房子也打理的干干净净。她倒是不像表面那么羸弱。还令我吃惊的却是,小灰兔子面对我的时候,那种警惕的模样——怎么?是听说了以前的事情吗?还是认为那些女仆的失踪和我有关系?
不知道这只小灰兔会在什么时候掉入鲍里斯的虎口中。真是令人期待。
在老头子入睡后,我就离开了。我要开始自己的盛宴,令人兴奋的夜的盛宴!如果老头子的病好了,我甚至可以不用浪费时间在傍晚的几个小时来看他。
第二天,小灰兔子依旧在别墅外,仰着小脸和一个年轻人说话。那个男孩子一身褴褛粗布,但是却勉强算得上年轻英俊。他们很愉快地交谈,从那小伙子的表情和眼神里,我看出了他的心动,那是青年男女抛出爱情的橄榄枝的模样。不过……小灰兔是怎么想的呢?
我看向小灰兔,企图读出她的心思——但是该死的,这灰兔子心里所想的都是以一种我闻所未闻的语言浮现!我甩了甩手杖,心想,自己也是够无聊的,一个女仆而已,一个很可能会在几天后被鲍里斯杀害的女仆——除非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可取之处。
我的想法被彻底推翻是在第二天傍晚:如果这只灰兔子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那一定是那对丰盈白嫩的胸脯!
她在我的注视下转过身将低胸的衣服拉好,可惜这样一来我就看不到她脸色那羞恼的表情!真是可惜!但与此同时,我又闻到了一股不算陌生的气味——那是来自地狱的怪物的。这成功地阻止了我去板正她的身子,让她面对我。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这些怪物,但他们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可以隐身让人看不见。我想,这大概就像每个吸血鬼都有自己的天赋一样。
这次,这个怪物躲在小灰兔的身上!
“……真正不想活下去的人会有很多办法了结自己的性命,死亡有什么难的,活下去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是吗?”
“……他那想死的念头在我看来就是不尊重生命的表现并且也非常的无聊。我虽然不了解这位先生,但是我并不觉得一个懦弱又不尊重生命、无病呻|吟的人到底有什么有趣的……”
在我看来很有趣的人,到了她眼底,竟然变成了懦弱、不尊重生命、无病呻|吟的人!
这么一形容,好像真的就无趣了!无趣至极了!
哦,这个该死的小灰兔,天知道我无聊的快要发疯,随手可得的食物,愚蠢至极的对手,哪里是过惯了刺激的巴黎生活的我想要的?!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消遣品——或者说以后的伴侣就这么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被淘汰了!
我怀着极其恶劣的心思对待小灰兔子,想看到她害怕、挣扎,总之类似的情绪波动的模样。
但事实恰恰相反,她给我的惊讶多过了我给她的。
就在第二天,警察封锁了鲍里斯表弟的成衣店,从成衣店的地窖里找到了无辜失踪的女仆的器官,以及鲍里斯那具像被尸首分离,肠子四流的尸体。
——我想我低估了这只来自东方的小灰兔。并不是怪物缠上了她,而是怪物在祈求她的帮助。
所以,能感知,并与怪物沟通的小灰兔,是不是也知道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