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听到这些倒是也没显得有多失落,他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继续说:“可当时你明明说,我们不合适。也就是说,那时候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对吧,为什么现在又说喜欢我?”
还没等宋君渊开口,顾念倒是又紧接着道:“你可千万不要说是因为愧疚什么的,我说过,你真的不欠我什么。”
“……有愧疚,但并不全是,主要还是我真的一直喜欢你,这才一直记了你这么久。当初……我当初也是喜欢你的,可是当时我刻意忽略了。”
宋君渊咽了口甜腻的咖啡,觉得果然是奶精加多了,喉口都觉得有些难受,她微清了下嗓子,“但我说的愧疚,和你说的可能不一样。我当初……那种情况那种心态,给不了你承诺,给不了你未来,所以我不后悔当初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早该和你说清楚的,也不该用伤害你的那种方法让你离开,是我的错。”
彼时顾念遇到的那个人,是心里有执念的宋君渊,是那个表面放荡不羁暗地里却早就开始筹谋部署如何再回英国的她。
宋君渊对宋家的人从未妥协过,她想要拿到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这念头不会因为遇到顾念就有任何改变。
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她不会甘心于单纯地沉溺情爱。
所以后来哪怕宋君渊频繁地想起顾念,怀念她们之间那些点滴的日常,任过往一刀一刀凌迟着日益千疮百孔的心,但说实话,她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时没有和顾念在一起。
宋君渊只是愧疚,只是觉得当时她明明早就应该和顾念说,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怎么能因为贪恋那一点温暖,就拖那么久?拖到她都有点舍不得了,才下狠心说了那么伤他的话。
十年前的她和他是真的并不合适,宋君渊一直知道,只是没在一开始就告诉顾念。
最后凭白伤了那么一颗干净剔透的心。
顾念闻言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去,问宋君渊:“那现在的你呢?”
宋君渊说:“现在我给得起你承诺,也给得起你未来。”
“宋君渊,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顾念看着宋君渊,他面前放着的是一杯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喝起来很苦,但掩盖在艰涩的味道之下的,是咖啡特有的醇香,得细品才能尝出来,“你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一直挺好的,所以我才接受不了你最后对我的态度,所以干脆离开,眼不见为净。可现在我明白了。”
“你在害怕,你缺乏安全感。”
宋君渊听着这几个字,猛然想起了顾念的那份入职记录,她当时轻瞟而过,觉得不重要因而忽略的那几个字——专业:金融学,辅修心理学。
辅修心理学。
宋君渊抿紧了双唇,双眼一瞬间凌厉,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剖析,尤其是她这种身处高位的人,就更不喜欢被人掌控了解。
可是……这个人是顾念。
顾念啊,那个愿意跟着她逃课,为她做饭,为她整理笔记对她那么好的顾念……
宋君渊忽然偏头笑了一下,她释然地看着顾念,微笑着开口,“所以呢念念?”
“所以你才会着急推开我,你怕你会离不开我。”
许多事情,直到长大了,再说起曾经,我们才会幡然明了,“你说你不属于绥平镇,那就说明,你属于别的地方,那里也有着某些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拿不到,你会不安。”
“既然你说你一直喜欢我……”顾念对着宋君渊笑了下,“让我猜猜,怕给不了我幸福么?你把爱的稳固,堆积在金钱名利上?觉得没权没势,不配谈感情?可你就不怕你功成名就,我已嫁她人,活得幸福美满?”
不得不说……这话非常扎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
“还真没怕过……”然而被扎心地宋总监只是笑笑,平淡道:“我既然能这么想你十年,自然也能笑着祝你幸福。”
她这个人,确实没什么承受不起的。
顾念了然,悲观主义的强者,认为人生而苦难,在无望中挣扎过,无惧任何伤害,哪怕被打碎全部骨头,凭着一身傲气,照样也能站得挺直。
不怕痛苦,这种人,在某些时候甚至是享受痛苦的。
只是顾念尚且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于是他直接问宋君渊:“那天你所做的一切……是试探么?试探我对你还有没有感情。”
“不是。”宋君渊笑着否认,而后她倾身抬手轻抚过顾念的脸颊。
原来这十年……不止是她,顾念也成长了许多,她着实不该把他当成一个她能够掌控的人去看待、去算计。
哪怕是怀着对他好的心,可那又真是为他好吗?
再遇,她一直把顾念当做十年前那个乖乖跟着她的孩子看待,却忘了当初的他还是那个不怎么认真学习却一直能够保持在年纪前三的男孩儿。
他其实足够聪慧,对着她下意识地紧张对着她不知所措,不过是他对她关心则乱罢了。
于是宋君渊坦诚道:“我想告诉你我不值得你喜欢,想让你讨厌我恨我,然后我再追回你……”
宋君渊拿手背轻蹭过顾念的眼角眉梢,声音有点沙哑,“大概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现在想想,这种心态,还挺卑鄙的。”
让顾念不喜欢她,不也还是以伤他为前提?
宋君渊忽然觉得,她其实真的是……配不上顾念的。
不管是从前,又或是现在。
而后宋君渊的食指蹭过顾念脸颊,正要慢慢离开的时候,被顾念握住了,他轻声道:“可是宋君渊,我当初既然爱你,就说明我觉得你值得。”
顾念忽然用力抱住宋君渊,“我不想让过去就这样结束,你觉得亏欠,可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人生那么短,我不想和我爱的人相互折磨。”
那天顾念回家想了很久,最后他下笔,一气呵成画了那副设计图,一切都已经明了。
他放不下她。
于是顾念对宋君渊说:“既然彼此喜欢,那我们就在一起。”
宋君渊忽然想起一句话。
我敢给就敢毁灭,我敢爱就敢热烈。
第13章 兔子耳朵
宋君渊在顾念抱上来的时候就顺势单手虚环住了他的腰,听到这话手下一僵,而后才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背,“你……”
一个字刚出口,宋君渊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问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你为什么……”
顾念为她说完了下面的话:“为什么不恨你讨厌你折磨你?”
宋君渊:“……嗯。”
“因为没有意义啊,”顾念微稍微退后了一点看着她,眸色是剔透纯粹的琥珀色,“我如果不喜欢你,就肯定会干脆离开,不会给你丝毫纠缠的机会。既然喜欢,那为什么还要端着说不原谅你怨你?折磨这个词是相互的,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何必呢?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读两本书……”
顿了两秒,顾念眨了下眼睛,有些羞涩地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啊……”
二十七岁的顾念,爱情观依旧简单干净,不要藕断丝连不要纠缠不休,要么爱要么再也不见,十年前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十年前,她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地就走了。
十年后,她说她喜欢着他,他就愿意原谅她曾经的一切留下。
真是……
如此干脆果决,连宋君渊都自问做不到。
宋君渊叹了口气,吻上了他的双唇,摩挲间低声呢喃道:“愿意,我做梦都在想……我应该庆幸……你还喜欢我……”
否则不管她做什么,顾念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直到此刻,宋君渊才明白,原来选择权真的从来都不在她手上。
宋君渊搂着顾念,温柔地吻着他,不复那日的放肆霸道,有种珍重在里面。
她遇到他,又得他看重,实在是三生有幸。
顾念环着宋君渊的脖子,在尽力地回应她,丝毫没有了前几天那个晚上的推拒。
身前的这个人,确实是他想得到想了很久的人。
顾念觉得,宋君渊既然是他喜欢的,那就要宠着爱着啊,怎么能忍心去伤害她呢?
在顾念眼里,宋君渊活得肆意飞扬,青春无畏,仿佛什么都不太在意,对什么都很漠然,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却有星辰。
这次接吻的感觉同前一次不同,上次是强迫性的,激烈且冲动,此刻却是温柔而克制的。
然而宋君渊终究是宋君渊,她能克制一分钟两分钟,却绝对不会一直克制。
宋君渊原本放在顾念背后的手渐渐掐上了顾念的腰,唇齿间也越来越放肆……
宋君渊忽然把顾念压在了沙发上,她单手撑在顾念耳侧,另一只手轻挑着顾念的下巴。
正准备亲下去的时候,顾念看着她,眯着眼忽然略显调皮地笑了一下,他拿开勾着自己下巴的手,挣扎着撑起身子,把手伸到了卫衣的帽子后面,然后宋君渊就听到了魔术贴被撕开的声音。
接着顾念为她带上了卫衣的帽子,宋君渊一低头,就看见眼前垂着两个长条状的……看上去疑似是兔子耳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