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质又问：“现在呢？”
宋君渊微微笑了下，“这就是你们说得灵魂？”
“算是吧，这只是个很简单的例子。”许质把盖好盖子的笔放回笔筒，又把纸放进碎纸机，“顾小念的男装，缺得就是这条腰带。没有的话虽然也好看，但是就会是那种让人看过即忘的好看，不会让人记住。就像画一条龙，身形画的再棒细节做得再好，如果没有眼睛，就没有灵魂。简单来说，他没法独立设计，需要人一直带着，他需要人帮他画那双眼睛。”
“那你还愿意……留着他？”宋君渊语气有些微妙，既然明知顾念有所不足，居然还这么硬生生地留了他三年半，还有她叫顾念什么来着……顾小念？
叫得这么亲近的吗？
闻言许质有些尴尬，“……那什么，要是他不跟着我了，好像也不能直接再做从前的工作，毕竟财务部也不缺人。不是我把他带出来的嘛，我总得负责啊，好好的总不能平白让人家再去找工作不是。况且……他的男装设计虽然不好，女装倒是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不发表女装设计，就只自己做着看。”
接着许质像是想到什么，犹豫了两秒看着宋君渊道：“也不……全是，前几天……就您来我办公室的第二天，顾念画了一套女装设计稿，卖给了左忆南正在负责的品牌悦吟。”
“左忆南一直挺欣赏顾小念的，想要他过去，但顾小念以他并不想一直做女装为由拒绝了挺多次……我也劝过，他都直接拒绝了……这次是他第一次说考虑考虑。”
还有一句话，许质看着皱眉的宋君渊没敢说。
左忆南，是真的挺欣赏顾念的，是各个方面……从上到下从内涵到外在，都很满意的那种欣赏。
“我知道了，麻烦许设计师了。哦，还有件事儿要和你说一下……”
宋君渊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再多问，转而把杂志稿的事儿和许质说了下，只和她说了LION-S要发稿，并保证不会涉及到她的名誉，让她放心。
而后宋君渊便让许质出去了。
宋君渊回到办公桌跟前，坐下后开始看上一任总监留下的工作日记以及资料。
宋总监是个工作认真的人，几乎能胜任任何岗位，她上能为全球LION-S所有公司的发展做出正确决策，下能在上海分公司的设计部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总监。
然而一向认真的宋总监手上拿着文件，第一页已经看了许久。
上海最出名的高校毕业，学金融，做过两年会计，后改行做设计。
男装上不太在行，却一直做了三年多自己不擅长的事。
设计女装，但不卖；可是在遇到她的第二天，便出了一套设计稿。
有个看上去对他挺好并且发现他设计天赋的师父许质，还有一个想要挖他过去的伯乐左忆南、一个陪在他身边挺久的和他同命相怜一起做设计师助理的沈远。
这还仅仅是她知道的……
宋君渊啪地合上了文件夹，冷静了几秒，才重新打开文件夹，开始真正地看了起来。
十一点，宋君渊拿出写着设计部所有人联系方式的表格，存下了顾念的电话。
她先给左忆南打了个电话，粗略地问了问关于悦吟的情况，而后在得知左设计师正一个人在仓库的时候说了句打扰，拿着车钥匙去了十五楼，许质的设计室。
开门的依旧是沈远，她对着宋君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宋总监来找顾念哥么？”
顾念哥？
哦，很好，又是一个这么亲密的称呼。
门外的宋总监对着沈远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啊，我找顾念小哥哥，我的念念他在么？”
沈远：“……”
她做错了什么要听到总监说这种话？
比厚脸皮，宋总监从小到大就没输过。
“在的在的。”被绝杀的沈远僵着脸上的笑说：“我……我去叫他。”
宋君渊：“多谢。”
顾念从制衣室出来的时候，宋君渊正微笑着站在门口，乍一眼看上去有种温文尔雅稳重端持的儒者风范，然而顾念最清楚不过这个人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顾念问她：“你来干什么呀。”
“听左设计师说你最近设计了一套挺好看的女装，上来看看。”宋君渊走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单手撑在门框上，儒雅人设瞬间崩塌，“我还听说，是你在和我重逢的第二天……”
谁……是谁说的？！
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顾念猛然睁大了眼睛，左手紧张地捏上了自己的裤缝。
宋君渊原本只是猜测，但看着顾念的动作瞬间便确定了，接着她又靠近了顾念一点，像是控制不住一样低笑出了声，问他：“……是不是啊？”
闻言顾念偏了一下头，他看着雪白的墙似是在思考，认真而专注，然后看向宋君渊：“这个问题我一会儿回答你，你先进来可以么？我有话和你说。”
宋君渊自然不会拒绝，跟着顾念进了制衣室后，顾念在和沈远说话，她便在打量这个制衣室。
不大，而且没有窗户，所以得一直开着日光灯。角落里堆着许多布料，还有许多衣架，中间放着一张几乎占了一半空间的巨大桌子，桌子上面有成衣、碎布、和各种各样的装饰材料以及几座男性人台。
顾念不知道和沈远说了些什么，沈远和宋君渊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
顾念从桌子上的一堆衣服里刨了两下，拎出来一件米白色的上衣和一条裤子。
这是他昨晚才刚做好的。
许质是做男装的，在服装设计制作上十分有造诣。她从不用打版师，基本所有的衣服全程都是自己做或是直接画出分解图标出尺寸给手底下的人做。只要不是有特殊设计的高定，画完设计稿到出衣服时间间隔几乎不会超过一天。
但是顾念却不行，他虽然能设计出衣服，但总要和LION-S专门为设计师助理和一些在制衣方面有所欠缺的助理设计师外聘的打版师多次交流后，才能完善自己的设计尺寸以及一些细节，把纸上的设计做成真正的衣服。
顾念把衣服递给宋君渊，“你试试，新衣没有过水，最好不要直接接触皮肤。”
然后顾念走了出去，从外关上了制衣室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许质，做着女配的事，然而拿了老母亲的剧本
左忆南，女配的人设，然而只有路人甲的戏份
综上，本文没有女二
为宋总监鼓掌
第12章 不后悔
宋君渊被留在制衣室，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念是什么意思啊……
她来找顾念，其实是抱着顾念不会理她或者不会给她好脸色的准备的，谁知道，顾念不仅心平气和地把她叫了进来，还把衣服给她了，连遮掩一下都没有。
所以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宋君渊换位思考了半天，也没想通她家顾念到底是要做什么，于是她索性不想了，开始换衣服。
卫衣可以直接套在衬衫外面，裤子……就不能了。
宋君渊找了把椅子，坐上去脱掉自己深蓝色的休闲裤，把它搭在椅背上，而后换上了顾念给她的。
没有镜子，宋君渊只能自己低头看，这衣服还挺合身，果然是给她做得啊。
宋君渊看着那行字，Say you love me，说你爱我……有意思。
宋君渊换好，开门走了出去，顾念坐在那晚她和许质谈事情的沙发上，他面前摆了两杯咖啡，一杯咖啡杯旁边还放着小碟，上面有奶精和方糖。
听到开门声，顾念抬头看向宋君渊，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笑了笑，拍拍他旁边位置，对宋君渊说：“这里坐。”
不太清楚顾念到底要干什么的宋君渊索性不想了，她走过去坐下，撕开两盒奶精倒进了她面前的咖啡杯里，又扔进去三块方糖，原本才三分之二的咖啡，现下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宋君渊拿起小银勺搅了搅，而后端起来喝了一口，满意地眯着眼笑了下，“小念在这里，连咖啡喝起来都这么甜。”
顾念无奈道：“那是因为你放了一堆糖进去。”
“方糖也不如你甜，”宋君渊从来都不喜欢被动，在这种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她其实并不是很舒服，但现在她面前的是顾念，所以她也只是慢慢问他：“你想和我说什么……”
顾念坐得端端正正的，他偏头看向宋君渊，说：“十年前超市那次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我当时走得很急，现在我想问你，我走之后，你有找过我吗？”
宋君渊实话实说：“当时没有。你走后没几个月，我就回了英国，我可能没和你说过，我家在那里，家里有点事儿，处理完之前都脱不开身。后来再回绥平，是六年前，我找过你，但没找到。”
六年前宋君渊在绥平待了整整半年，问遍了所有认识的同学老师，找过私家侦探，甚至托人查过当年的学籍档案和所有尚存的视频监控。
那么劳心尽力的过去，一条一条街道奔波的日子，在熟悉的转角经久惦念已经摸不到的人，一步一步丈量她们曾经走过的地方……这一切到了宋君渊这里，说出来的也不过就是找过两个字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