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史清,你平时看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背后早就跟这女人串通好了,故意激怒我抓我把柄是吧?你以为光凭这些照片就能从我这里多分点儿钱?我呸,你想都别想!”
倪晨气得脸色通红,反驳道:“你还需要我刻意抓你把柄?你浑身上下都是把柄。我才要警告你对史清客气着点儿。离开庭没几天了,识相的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不然真闹到法庭上,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被倪晨这么一闹,几位当值医生以及护士没辙,又碍于陈东林的身份,只能找来保安请倪晨出去。
见状,倪晨一扬手,躲开保安,还用力踹了一脚陈东林的病床,这才拉着史清离开。
她努力维系着表面的强势,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可谁知一出病房就愣住了。
周宴北正倚靠在外边的墙上,脸上挂着笑意,别有深意地望着倪晨。
倪晨握着相机的手紧了紧,躲开他的视线,转头问史清:“你的律师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她的律师暂时不方便见客。”可是回答她的不是史清,而是周宴北。
倪晨皱起眉头。白炽灯下,她脸上的乖张已经褪去,眉眼间隐隐显出疲惫。
她这模样反倒令周宴北觉得有些亲近,他嘴角的笑漾得更开了,转而看向情绪低沉的史清,问:“尔东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尔东?倪晨脑袋轰的一下炸了,她猛地看向史清,眼神惊诧:“你的律师是谢尔东?”
史清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眨着眼,不明就里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谢尔东竟然是史清的离婚律师?纵然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凉城这个城市说小不小,可她的世界怎么就偏小成了这样子?
史清见倪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心地去拉她的胳膊,问:“怎么了?”
“难怪你这婚离得这么辛苦,我看是找错了律师的原因。”倪晨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全身力气像是忽然被抽离了似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将相机往旁边一搁,仰头捂住自己的脸。
周宴北挨着她坐下,看了眼相机,问:“你真打算把这些照片发网上去?”
“吓唬他的。”倪晨仍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她又不是不知道陈东林的能力,即便她把照片发到网上,或者卖给媒体再添油加醋一些内容发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更何况策划这些着实要费一些精力,她也实在没空跟陈东林耗着。原以为史清这个婚离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谁知一来二去竟然没半点儿进展。
“要我看,事情拖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律师太无能了。”倪晨忽然睁开眼,扭头看向周宴北,“谢尔东如何了?他们俩谁被打得更严重些?”
周宴北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似乎是陈东林。”
“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要是连打架都输了,我就要怀疑他业务能力究竟过不过关了。”
周宴北愣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打架跟业务能力有什么关系。思忖片刻,他凑近倪晨,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想不想给陈东林一点儿小教训?”
倪晨略微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有办法?”
“撩拨网上的舆论不是你最擅长的东西吗?把你刚才拍的照片放到网上,看图编故事,我能编出十个不带重样的。”周宴北懒洋洋地说。
倪晨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心情这才稍稍有些好转。周宴北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王怀南来找过我。”
倪晨闻言身体倏然僵硬,瞪大眼睛,诧异地扭头,道:“他为什么找你?”话虽这么问,但她心里隐隐有股预感,大约是跟自己有关。
想起前几天的新闻,她至今还感到头疼。
她本不想理会那些毫无根据的传闻,但王怀南却像是一个突然玩兴大发的玩家。她找过他后,新闻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这才相信王怀南并不是跟她开玩笑的。
他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把她逼到无路可退。
“因为你。”周宴北的视线紧紧锁定她,说出的话也在倪晨预料之中。
其实他这也不算说谎,王怀南找他,本质上确实是为了倪晨。
倪晨听后沉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眼里淡淡的疲惫,猜测她这些天应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王怀南喜欢你,是吗?”他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却偏要听她亲口承认。
“那是他的事情。”她没有否认,但语气十分冷漠。
倪晨曾对王怀南心存感激过,虽然他们之间那种淡淡的暧昧关系着实有些令她无所适从,可在工作上他对她照拂过。凡是帮助过她的人,她都会记在心里。
因此这两年他虽多次探她的底线,可仍在她自认为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所以她也就没有理会。直到前两天,铺天盖地的照片和新闻一出,她才幡然醒悟。
这事不管她如何表态,她都不可能手握主动权,王怀南才是那个站在局势正中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她实在是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想到这些,倪晨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医院这一层终是安静了下来,史清在病房里陪着谢尔东,倪晨和周宴北所坐的椅子在走廊正中央的位置,仿佛这一整层楼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倪晨。”良久,周宴北轻轻唤了她一声。
倪晨的眼角滑过一丝湿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低低“嗯”了一声。
走廊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已过六点,再一会儿就到了护士查房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人静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这些年不谈恋爱,在王怀南眼里就变成了你在等一个人,你知道吗?”周宴北声音低哑,听上去像是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心疼。
他没有看她,而是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白墙,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心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悄然走进了他心里?不是因为她叫沈昕,而是因为她是倪晨。
那个在新西兰与他有过十几天短暂相处的倪晨,那个在寒冷的早晨对于危险毫不畏惧的倪晨。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倪晨望着前方,又说,“周宴北,我不管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不想掺和进你们的纷争中,我只想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周宴北挑了挑眉,并不意外这些话自倪晨口里说出,他揶揄道:“你不问问我跟他究竟有什么过节?”
“问了又怎样?你会告诉我吗?”她摇摇头,“你不会说。你总说我藏着太多秘密,难道你自己不是吗?你怪我不告诉你,可你又对我坦白了多少?我们彼此彼此而已。”
若是换作平时,倪晨绝不会与他讲这些,但事到如今她才清楚地明白,她和他的事情,避是避不开的,却也是说不清的。
所以她从来不好奇周宴北和王怀南的关系。当年周宴北远走新西兰自有他的原因,而她没有打探别人过去的习惯。如果他们之间真有所谓的缘分,她也只想就这么静静地,远远地看着他。
恰在这时,轮班的护士来了,倪晨在护士检查其他病房的时候,走进了谢尔东的病房。
病房里,悄无声息。倪晨原以为谢尔东睡着了,结果一看才发现他是醒着的,史清坐在病床边对着手机出神。
自从史清的婚姻出现问题后,倪晨就经常看到她露出这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再加上这段时间陈东林为了争取优势,不断给史清泼脏水,史清也就愈常发愣。
虽然史清没有直说,可她心里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委屈,倪晨一清二楚。
谢尔东看到倪晨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他笑嘻嘻地冲她打了声招呼,像是没有感受到四周的低气压。完了又朝倪晨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周宴北并没有跟进来。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倪晨立在床尾,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质问谢尔东。
谢尔东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史清的离婚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陈东林都已经欺负到这种地步了,你作为她的律师就不能采取点儿必要措施吗?”
“沈昕,这不是谢律师的错,是我的问题。”史清适时开口。她低着头,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当然是你的错,你就不该对他心软。我看你暂时还是住我那儿吧,免得他再去找你麻烦,等你们的事情解决了再回去。”倪晨当机立断。
史清现在住的地方是在她跟陈东林提出离婚后临时找的,被陈东林得知具体地址后,他便隔三岔五地去骚扰史清,想尽各种办法让她撤诉。
这个陈东林平时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对待自己的妻子却是一点儿都不手软。
史清一手扶着额头,往事一幕幕在脑海回放。她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台风过境后,连日的雨总算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