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 (祖乐)

　　隔壁的病床突然咳嗽了一声。
　　“没什么啊。给我看看伤口。”简兆文用手机灯照了照：“你现在胸口下面两条黑色线像蜈蚣一样。还痛不痛？”
　　“还可以，最近比较痒。”
　　“哎，真丑。以后毁容了辨认你，我就有方法了。”
　　“怎么辨认，靠脱我衣服？”喻之美把病号服一拉：“我算不算成功击退了情敌。”
　　“你说呢。”简兆文最后变出一盒鲜花饼轻轻打开：“雷正虽说承诺承担一切开支，我还是很想杀了他。”
　　“我也想。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和这个形状相关的东西了。”喻之美吃得一嘴碎渣，简兆文很少能看到喻之美孩子气的一面，而现在吃相狼狈，穿着病号服发型邋遢，简兆文一晃神，还以为自己照顾的是十六岁的喻之美。
　　“说起来，郑择演和高远打架的那个视频传到网上去了，浏览量还不小。”
　　“昼夜受到什么影响了吗？”
　　“还好。反而是另一个视频火了。”
　　“什么视频？”
　　“我……从人群里挤出去吻你的视频。”
　　“……”
　　“我最近没时间来看你，是因为服务器快爆掉了。”简兆文在月光下明眸皓齿：“虽然两个视频把我们弄得毁誉参半，现在昼夜的确做到了‘星云流转’了。”
　　“你是说……”
　　“注册数过百万了，最近日活以万为单位往上涨，内容大爆炸。”
　　喻之美很久没有看到简兆文这么开怀的笑容：“简老板，恭喜。”
　　“等你出院了带你看我们的新办公室，金融街的八六号楼三楼，我们已经占地三分之一了，雷正招了不少人，下周就陆续入职。”
　　“走上正轨了？”
　　“算吧。两千万的融资换来对赌，争分夺秒。”
　　拉了个枕头，喻之美轻轻地躺下：“我们俩也算是总有一个人还在经历好事。我还真有点担心郑择演打架那个视频会让昼夜被骂。”
　　“这个啊，平台不一样评论也不一样。微博下面大多是在说高远的不好，而其他比较大众的平台在说郑择演。大家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说来说去都是在说打架闹场子的事情。当然还好，你被砸的时候那些生殖器没有拍得很清楚，灯光不好，否则酒吧要被查封。”
　　喻之美笑了：“可见这件事情不够红，否则被扒出来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我觉得就像人们接受电视再接受上网冲浪一样，现在人们也要接受‘热搜’和网络暴力，这么多人在做网民，这就是时代带来的新变化。”
　　“现在大家猎奇来下载就够了。那个视频的timing一切都刚刚好，我吻你的时候背景是荷姐的那句‘我从不怀疑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音乐是你和雷正都很喜欢的那首小室哲哉。我有点怀疑雷正是故意拍摄。”
　　“他没那么聪明吧。”
　　简兆文指了指喻之美的肋骨：“鬼知道。妈的。”
　　隔壁病床的阿姨翻了个身，喉咙发出了一声不满。简兆文看了看时间，用力地打了个哈欠。喻之美伸了个手指进简兆文的嘴，看着简兆文的白眼咯咯地笑——笑的代价是肋骨疼。简兆文叹了口气：“虽然我想睡在你床边，但是不行，我有洁癖。”
　　“这么矫情的男人竟然是我男朋友。回家去睡吧，毕竟还有床垫呢。”
　　“我得回公司，明天早上就是会议，连着是招聘，还有投资人那边的事情下午要解决，只有半夜能修改bug了。”
　　“简直疲劳战术。”
　　“谁说不是呢。我当初买睡袋是为了吓唬自己，做不完工作就体罚。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先见之明。”简兆文亲了一下喻之美的额头：“雷正他们有没有来看你？”
　　“来了。整个病房的人都在夸小夕可爱，他那天穿个白T恤牛仔裤，乖得不得了，把整间房的老阿姨都夸了一遍。”
　　“真是个小妖精。”
　　“说起来，这个时间不能探视，你是怎么进来的……”
　　“买通护士小姐姐呗。没点个人魅力怎么做社交软件，走了，拜拜。”简兆文在喻之美掌心松开拳头，是个丝绒盒子。没等喻之美仔细看，简兆文已经走了。等天蒙蒙亮时，喻之美在床边看，是碎钻做成星星形状的耳环。简兆文发了个微博：“昼夜今日总注册人数突破100万，爱意化为星云流转时，每个人都闪闪发光。”
　　简兆文发完微博时正凌晨5点，躺在睡袋里准备睡两个小时，起床继续处理闪退的问题。提前买好了带宽，计算资源和存储，剩下的就是优化逻辑。而现在他一个人真的搞不定无止境的问题，一觉醒来开过会就要面试。脑子里快速运转着大概需要招进的工程师人数，想着账面上剩下的金额，数字都在脑海里摆整齐了才入睡。
　　睁开眼睛的时候先看到一张倒过来的脸，雷正开着腿蹲在头顶看他：“你胡子还没刮。”
　　“我靠，我睡过头了？”
　　“七点一刻而已。”
　　简兆文从睡袋里艰难地拱出来，睡得眼睛都睁不开：“每天睡两小时，真是爆肝啊。”
　　“小夕最近出去比赛，每天睡一小时。”
　　“他比我快小十岁，我是老年人懂不懂。”简兆文从睡袋爬出来，想起上次去借用雷正家的浴室，小夕捶着肩膀大喊：“好累啊，骨头散了！这一觉睡醒感觉自己被强奸过。”
　　熬夜过度……也是这种感觉。
　　“真要是觉得自己是老年人就不会创业了，会像那些没有朝气的年轻人一样在国企养老。但是我建议你，三十岁还是别急着服老，舒服日子过一年，行业风起云涌就都看不懂了。”雷正把咖啡往他面前一磕：“九点开会，赶紧去我家洗个澡。”
　　“你怎么早来干什么，不是都下午上班吗？”
　　“注册数破百万了，我还能睡得着？”雷正坐在转椅上，椅背掩掉的侧脸里藏着止不住的笑意。
　　简兆文收了睡袋去雷正家，拎着个购物袋——公司放了大包的新内裤和T恤，还有直接寄到公司的海淘包裹——喻之美住院后，他连家都懒得回。不知道该说雷正眼高于顶还是该说自己的品位太差，总之雷正招人，每天都在搓火。而他扩充之后需要研发工程师，2个ios，3个Android，还有2个测试。他站在洗手间刷牙，还在认真计算招人的时间，电动牙刷没等放进嘴里就按了开关，牙膏掉了；再挤一次进嘴又拿反，牙差一点震掉。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何况性生活，他看着镜子里的肾亏一样的双眼圈，觉得再这样下去要折寿十年。洗了澡光着身子出来，正好听见门外钥匙响动，小夕推开门睡眼惺忪，看到自己大喊一声：“妈呀，你怎么在这儿！”
　　“我加班……来借浴室洗澡……”
　　小夕眼神火辣地对着裸体简兆文上下打量，又在简兆文两腿之间停了目光，脸刷地红了。简兆文没明白是不是gay都这么开放，毛巾往对方脸上一扔：“怎么回事，动物园看表演呢？”
　　“好大啊……”
　　“靠？”简兆文慌乱套上T恤内裤，拆包装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说，早没发现你额头那么大，宽的可以踢足球。”小夕扯下毛巾：“能快点走吗！我录节目好累的，也要洗澡睡觉啦！雷正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月没见他了。”
　　“公司就不到两百米，打电话给他啊。”简兆文突然想明白了这个“没见”的含义，套了衣服褶都没来得及熨：“看了我裸体就想雷正，来的太快了吧？走了走了，否则要撞到你们的火热现场。”
　　小夕冲着门口大喊一声：“滚出去！”
　　都是什么火爆脾气。简兆文等电梯的功夫，卡尔的信息突然过来了：“哥，团队还缺人吗？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按捺不住想折腾的心。”之前早期寻找同路人的时候，卡尔婉拒了简兆文一起创业的想法，选择留在国企享受福利，安安稳稳结婚；而在昼夜融资两千万的消息一出，卡尔就来了——不知该说是被简兆文的昼夜感动还是投机。简兆文念及旧情也是真缺产品经理，把简历发给了雷正。而到了第二天，雷正刚给喻之美付完医药费钻进会议室和卡尔聊了一个小时，出来就把简历往简兆文桌上一扔：“开什么玩笑，你所谓的高阶产品经理在我这儿就是个初中生。就这开价五十万？好好在原单位养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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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别让爱我成为你唯一的瑕疵
　　简兆文想，也许这世界上就有一种人在乎输赢比较胜出，分出胜负就能给自己一个被说服的理由。邱诺在这个逻辑里单纯地不理解，自己各方面的完美为什么敌不过其他人的不完美。碧玉一样的女孩，爱他成为了她唯一的瑕疵。
　　在排队时简兆文收到喻之美的消息，下午出院。他正在认真地和喻之美争辩接她，被前面一个男人吸引。刚挂断一个猎头的电话，薪资不满意工种不对口，还顺便伶牙俐齿地挖苦对方做HR不专业，道理讲不清楚人生也活不好。他别过头看了一下，男人正在修改简历，本科毕业Android研发八年经验，在签名上挂了一句“薪资要求高，非诚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