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自认能力有限,却不想做一个逃兵。
可一脚踏进名利场,她却感到深深的惶恐。
她想起头一天晚上,自己穿着礼服揽镜自照,心里不是没有豪情不是没有抱负,但仅仅一夜,那杯小小的药水将一切击得粉碎。
要是她没有遇上沐怀朋呢?
她不敢去假设,也不敢面对后果。
盛勤下意识地想回家,想要寻求庇护,但迟疑着不愿让父母担心。她冷静片刻,组织好语言,这才给赵静芸打了个电话。
第一通没人接,她过了五分钟,又再打。
这次电话通了,赵静芸却匆匆道:“我在医院呢,回头再跟你说。”
“你怎么了吗?”盛勤吓了一跳。
“不是,是你爸牙疼,疼得脸都肿了。”赵静芸连忙道,“校医院的医生怀疑有脑出血,让我赶紧送到市里面去。”
盛勤只觉整个人瞬间清醒,连忙说,“你到哪儿了?已经到医院了吗?”
赵静芸连说两声是,直接中断通话。
盛勤颤抖着双手去查脑溢血的后果。
从前她总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的家庭太过遥远,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在父母身上。
她一直觉得父母还年轻呢,赵老师骂起她的时候总是一套一套的。
等消息的那几秒里,盛勤忽然慌乱无比,甚至用力否认的力气都没有。
她静静地等着回复,只觉得仍是活在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静芸终于回电,盛勤连忙接起:“喂?喂?”
“没事,刚刚急诊插队检查了,说是没事。”赵静芸,“真的吓了我一跳。”
盛勤生怕出现纰漏,连连确认:“真的吗?有没有检查清楚,照片了吗?”
赵静芸把现场情况一一跟她复述,又说:“应该是校医院的医生夸张了,市二院的医生让你爸握拳,一看他这么有力气,说根本不可能是脑出血。”
盛勤听见这样斩钉截铁的保证,终于放下心来。
“那爸爸要住院吗?我回来看看吧。”
“不用,给开了消炎的药,明天吃了再看情况。”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盛勤非要看爸爸的视频,见她爹神情自然,这才总算是放心。
挂了电话,她在床上枯坐半天。
过了一会儿,盛勤忽然去查那种药,竟然发现网络上的受害者如云。
她甚至看到了监控视频拍下的作案过程。
视频里,酒杯一直没有离开女孩子的手,但有人趁她回头说话的瞬间,将料加进水杯。金发碧眼的女孩毫无察觉,回头笑着继续喝酒。
盛勤看得毛骨悚然。
原来这已经不是谨慎与否的问题了。
她捧着手机,一身汗。
*** ***
下班时间,有人打电话过来。她犹豫着接起,那边声音冷静克制,听不出情绪。
“今天怎么样?”
盛勤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边问:“你人在哪儿呢?”
她下意识地表现冷淡:“在家吃饭。”
沐怀朋顿了顿,说:“好。”
她握着挂断的电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吃不准他的意思。
回想一路相识,她总是自以为了解他了,下一次又一团茫然。
盛勤在心里扪心自问:真的对他没有感觉吗?
当她掩面哭泣时,他的那声质问仍然精准地穿进她耳里。
她从前不敢自问,可到了这一刻,答案似乎由不得她不认。
盛勤几乎向自己投降。
可总有一个声音将她用力往回拽,告诫着她不要走捷径。
她茫然醒悟,原来在自己心里,仍然将他当做捷径。
为什么不是捷径呢?
如若没有他出面,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下药的人给自己的情绪一个宣泄口。
甚至如果没有他出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去去处理报复人之后的种种后果。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厌恶自己的无能与脆弱。
盛勤捏着手机,解开屏幕锁,又等它静静黑屏。
最终,她鼓起勇气,打字。
“之前的事情真的很谢谢您,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第39章
盛勤捏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有回复。
她有些拿不准那人的心思,端详着信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但第二天仍然没有回复。
她洗漱刷牙,心知肚明人家就是不想回。
盛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难堪。
内心又另一个声音反驳:我只是想跟人道谢而已。
镜子里的女人却注视着她,目露心虚。
*
盛勤去上班,明明只是过了一个周末,她看着熟悉的一切却油然而生沧桑感。
过了最忙碌的周一,她去跟郑智请假,想连州周末回一趟家,提前请下周一的事假。
郑智听说她父亲生病,批得很痛快:“你老家哪儿的?”
“江州。”
“哦,是个好地方。”郑智说,“好像袁总之前也说要去江州出差。”
盛勤没放在心上。
她最近事情很忙,连着跑了两天外勤,又把下周的事情逐一安排妥当,生怕到时候郑智不清楚情况。
周五晚上,盛勤飞回江州,看见盛景文能吃能喝,脸上的肿也消了,总算放下心来。又强拉着爹妈去做一个全身检查,赵静芸一直说她浪费钱,自己单位有体检。盛勤不跟她争,非把两人拉去才放心。
周末两天一晃而过,周一一大早,她正陪着父母吃早饭,忽然接到郑智电话,让她先别回京,先去机场接老袁。
盛勤想起之前说老袁要出差的事,赶紧开车去接人。
她没想到,沐怀朋也在。
一周没有联系,她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失望还是释然。
那人看向她,亦是十分漠然。
老袁跟两位老板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盛勤,就是江州本地人,原本在休假,我特意叫过来听听会议。”
刘一鸣应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怪不得说江州地灵人杰呢,小姑娘就是漂亮。”
盛勤僵笑了下。
老袁笑呵呵地,没敢去看老板的脸色。
刘一鸣问:“你家就是江州的吗?”
“嗯,是的。”
“哪个区的?”
“江北区,”盛勤答,“长江在这里拐个了湾,把整个城市分成了三大块,我家在江北,我们这次去开会也主要是在江北。”
刘一鸣点头,“是的,那行,一会儿你好好听讲。”
盛勤点点头:“刘总您放心。”
刘一鸣见她这样,又问:“你怎么不留在江州呢?你父母同意你一个人去外地啊?”
盛勤:“原本不同意的,但是觉得北京发展是比江州好。”
刘一鸣笑:“我要是有闺女儿我肯定舍不得。”他又随口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也是影视这一块吗?”
“不是,我父母都是当老师的。”
刘一鸣点点头,没再追问。
*** ***
两个男人上了车,刘一鸣伸手摸烟,随意点评:“我就不喜欢所谓的书香门第出身的女人,小家子,不懂事。”
沐怀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唐风在前头听得紧张,又不好出声提醒他,只能埋头看手机,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刘一鸣点燃烟,吸了一口解乏,又说:“在这种二线城市里面,家里条件也不错,吃喝不愁,每年出国穷游一下也行,见过世面,但是呢自身实力又很一般,对一般男人看不上眼,优质男人又放不下身段笼络,不高不下的最容易变态了。”
沐怀朋听他一字一句都像是意有所指,心里烦闷,侧过脸去瞪他一眼,偏偏那人毫无察觉还想继续,他森然打断:“你嘴怎么这么碎?”
刘一鸣愣了下,哼声道:“你是没有吃过亏上过当,之前我妈非让我去跟她大学同学的闺女相亲,我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过得那叫一个憋屈。这种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闺女儿最难搞了,清高,矫情,永远不跟你说真心话,非要你猜——我猜个屁啊。”
沐怀朋只觉得面上无光,正要开口,刘一鸣又说:“老四,还是你好,真的,只走肾不走心,人都要多活两年。”
沐怀朋哑口无言。
副驾上,唐风暗自好笑,也不知道鸣少是能掐会算还是看出了什么,竟会对四爷说这种话,又说得鞭辟入里,一字一句全往人心上戳。
他很想转过头去看沐怀朋的脸色,但又不敢造次。
过了片刻,唐风听见他老板终于开口:“你这种人,一点都不尊重人家女同胞。”
刘一鸣听得不服气,马上反驳:“我怎么不尊重,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不爱这一款不行吗?”
沐怀朋被他堵得憋屈。
刘一鸣瞧出这人不对,纳闷道:“我说人家你操什么心?你跟人有一腿啊?”
沐怀朋冷着脸,不置一词。
“嘿,我说,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了?”刘一鸣侧过身来,挤眉弄眼地八卦,“几个意思啊?真看上人家了?”
他仔细回想那姑娘,上次在会所见过一面,看老四对人家还挺不客气的,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