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勤不会玩扑克,只坐在一边陪着,一会儿说说话一会儿又帮忙添点茶水。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她正想躲懒,干脆出门接电话。
山里信号不稳定,她握着手机离屋子远了一些,走到空地边的小树林旁才接通。
是高耀辉来问她情况,他马上要去东莞出差,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见面。
“你去东莞出什么差?”盛勤一听就笑了。
高耀辉跟着笑,没理会她的调侃:“正经差,我们去验收项目。你别打岔,能不能出来啊,能我就来南兴找你。”
“别提了,肯定不行。”盛勤把规定纪律说了一通,顺带抱怨起今天的遭遇,被高耀辉笑着骂了一句娇气,她扬声反驳,“我不是嫌训练烦,我都做好了军训的准备好吧。就是大老板难伺候,老是找茬骂我。”
高耀辉啧声:“职场三大错觉,老板同事总是针对我。”
这话别人说来盛勤可能还听不进去,高耀辉这种学霸才俊一开口,她倒有几分反思,主动追问:“为什么是错觉?”
“老板日理万机,眼睛都往上盯着,哪儿有空针对你?”
盛勤哑口无言。
高耀辉帮她复盘,她一边听一边反思,觉得大概是自己先入为主,所以才对沐怀朋没有好印象。
可说不定人家也对她没有好印象,所以才有意打压。
盛勤心里暗暗懊恼,再一次后悔当时鬼迷了心窍。
高耀辉倒是很有耐心,替她分析,又细心提点。
盛勤点头称是,正想打趣他又帅又机敏,手机里响起赵静芸的插播电话。
她忙跟搞耀辉说再见,接通了电话高兴地叫了一声妈妈。
赵静芸问她情况,说看了南兴天气预报这两天都有雨。
盛勤说今天没下,但前两天下了,他们下午走山路全是被雨水泡软的黄泥。
赵静芸早就听她说这次来了是要先军训,这会儿再听她抱怨,不免老生常谈,说她找的工作一比一个难做,纯属自讨苦吃,不如回家。
“哎呀,妈妈你别说这事儿了。”盛勤有点儿不耐烦,“反正我现在不想回江州,再说了,我现在挺好的。”
“好什么好?”赵静芸老话重提,“外面这些小公司就是不稳定,说不干就不干了,根本不长久。”
这话听得盛勤都快长茧子了,她有些耍无赖道:“不长久就算了呗,过两天人家把我开了我就回江州考公务员呗。”
赵静芸气道:“瞧把你能的!你以为你想考就能考啊?再说你都多大了!”
“我别的不行考试还不行吗?”盛勤一听话风不对赶紧打岔,“赵老师,您这是在怀疑自己。”
“你少给我贫嘴。”
赵静芸嘴上不高兴,可没舍得挂电话,
盛勤也不想回去看人家打牌,干脆跟母亲讲电话。她蹲在地上,捡了一截小木棍一边无聊地在地上划拉,一边听赵老师讲家长里短。
这段时间江州还是深冬,赵静芸讲起盛勤堂姐的儿子流感发烧,托她找人送儿童医院。
“现在好点了吗?”盛勤连忙问孩子情况,赵老师说孩子吊了两天水就痊愈出院了,昨天在家里活蹦乱跳的。
她话锋一转,紧接着就点题:“你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我就不说我们这辈人了,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月子都做完了!”
盛勤噗嗤一笑。
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刚才她岔开一次以为今晚上已经安全了,谁知道赵老师另辟蹊径还是给绕了回来。
“妈妈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她撒起娇,企图蒙混过关,“什么话题都能绕到结婚生孩子。”
听她的语气,赵静芸也没绷住,笑起来说:“你就给我装糊涂吧你,还以为自己17岁呢?”
“没呢,我年年18。”
赵静芸懒得跟她废话,丢下一句自己去忙就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盛勤哭笑不得,心想赵老师总是把手机当对讲机,说完想说的马上就挂断,也不等别人回应。
她站起来,不着急回去。
自从分手之后,赵静芸开始还比较委婉,后来就越来越直白,现在已经变成了每次打电话都会催一次。
盛勤却总觉得自己还小呢,她长得也显小,到北京之后面对各种职场知识,更像是回到了学生的状态。
可催婚只看年龄。
盛勤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去努力,干脆暂时逃避。
明月皎皎当空,晚风穿林而过,是难得的良辰美景。
盛勤站了一会儿,心里想起古人诗词,犹豫着不知哪一句更为贴切,忽然听见咔嚓一声。
“谁?”她心生警惕,往后退开一步。
有个高大的身影被树干遮挡,她眯眼仔细瞧,见树林之中红星微闪。
沐怀朋不知何时走到树林里,正站在空地抽烟。
他侧过身看她,含着烟没说话。
两人一照面,盛勤顿时傻眼,直觉血液一股一股涌上头。
刚才的电话不知道被人听去了多少,她一时之间简直羞愤难当。
沐怀朋没出声,只看了她一眼,回过头静静吸烟。
盛勤顾不得打招呼,连忙转身就走,脚下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小跑起来,像是有恶灵追赶。
*** ***
盛勤做了一晚上心里建设,起来却没再见到那人,不知道他是一早走了还是昨晚上就已经驾车离开。
第二天他们在营地进行训练,两个教官一板一眼很严格,折腾得弥勒佛似的老袁叫苦不迭。
两天的野外训练结束,一行人又回到部队。六个人被变成了一个班,早上跟着士兵出操训练,晚上在陪同之下进行参观采访。
出发之前,几个人都又不当回事又有畏难情绪,这段时间被教官琢磨一通,精气神有了很大不同。
老袁天天锻炼瘦了七八斤,两个女生却相继长胖。
大半个月下来,盛勤熬夜的毛病改了,一日三餐格外规律,于是肉眼可见地胖了,笑起来眉眼弯弯透着和气。
训练结束那天,沐怀朋看见她的时候像是认不出,神情惊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大家跟着都看向盛勤。
她被众人的眼神弄得下不来台,只能自嘲说部队伙食太好,感谢祖国喂养。
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不仅让编剧团队收集到了一手资料,也让几个人之间情谊加深,真产生了一种类似战友情的感觉。
沐怀朋见几人被她逗笑,欲言又止,直接让人先上车去吃饭。
去的是南兴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四十年里一直是南兴的老牌五星餐厅,擅长当地菜肴,滋味最是传统正宗。
沐怀朋显然是熟客,早就让人排好了菜,只等人一到就开餐。
服务生推门进来先上冷菜,老袁郑智正聊着这一个月的进展情况,包厢的门又被推开。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勤跟着众人目光看过去,看见来者年纪跟沐怀朋相仿。
沐怀朋回头瞧见他,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一进门就听经理说你在,那我不得赶紧过来给您请个安?”利慎泽嬉皮笑脸。
沐怀朋一笑,靠在椅背里指了指老袁:“袁总。”他又指了指利慎泽,“我小外甥。”
“知道知道,”老袁站起来,“利家二公子。”
利慎泽笑起来,“什么公子不公子,袁总太客气了。”
他跟在场的人一一招呼,看见盛勤微顿,握着手歪头认真打量,非说面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盛勤见他模样出众,是真没见过他:“不然我一定记的。”
席上众人都朗笑称是。
沐怀朋敲敲桌子,嘴角微勾,睨他一眼:“是个美女你都说眼熟。”
“真不是。”利慎泽也不多解释,一笑了之,又跟其余几人打招呼。
“行了,你那你的去,我们谈事呢。”沐怀朋开口赶人,抬手指了下利慎泽,嘱咐服务员,“回头把他的账挂我那儿。”
“不用,”利慎泽说,“我挂我哥账上的。”
“平时我不管,今天碰见了就没让你哥买单的道理。”
利慎泽也不客气,马上答应,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北京,“打场球再回去呗?”
“再说。”说到打球,沐怀朋忽然想起什么,“批文的事情你办妥了?”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少爷立马耷拉下眉眼,“别提了,嫌我动作慢,给我派了个督军,小舅舅,你可不知道那人多讨厌……”
“闭嘴吧你。”沐怀朋翻了个他白眼,听都不想听。
利慎泽是富家公子,原本也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但被他当众斥责也不恼,又笑嘻嘻地给自己挽尊,这才转身出门。
“泽少今年也快三十了?”老袁转动餐桌玻璃,亲自给他上茶。
沐怀朋摇头一笑,颇为无奈,“还没长醒呢,跟他哥完全两个样子。”
这话一般人不好接,老袁玩笑道:“四爷您是太贪心,合着牛逼的人都到你们家啊?”
沐怀朋想想也是。
几个人岔开话题,盛勤低头喝茶,心想这人看上去年纪轻轻,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但在小辈面前竟然真有两分长辈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