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陈司诺没有联系张愔愔,他晓得张家这种高门大户规矩多,过个年的阵仗堪比万国来朝,忙着接待四方贵客,所以忍着不打扰她。
他还没出院,所以在医院里过的年,反正家里就他和陈韵两人,过不过年没所谓,往年他都是过去赵副检察长家里围炉,今年他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看书。
汪错醒了,他偶尔会过去看他。
父子俩将近20年不见,生分不少,处在一个空间里也不知道聊什么,汪错渐渐好转以后,陈司诺干脆就不怎么过去了。
有的时候,陈司诺也会觉得自己有点冷血,当初能拼死把人救回来,怎么尘埃落定以后却对培养父子温情不太上心?
没多久张愔愔打电话过来,问他受到朱秘书的通知没有。
他说:“刚收到。”
张愔愔有点紧张地问:“那晚我哥可能也会去,你……”
他应:“那正好。”
张愔愔安静稍许,又说:“还有,他好像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陈司诺也不感到意外,那天动静那么大,她跟着武警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肯定有人事先通知了她家里人,否则哪敢随便带她过去。
这事有心的话一查就知,瞒天瞒海都瞒不过她那个精刮的哥哥。
他说:“那更好,省得再藏着掖着。”
张愔愔还是怵她哥的,她一向认为老张丧心病狂,惹急了什么阴谋阳谋都使得出来,拿捏陈律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问:“你有什么打算?”
陈司诺老神在在,“没什么打算,见招拆招,他能吃了我?”
张愔愔咬着指甲想了半天,说:“那个,你在他面前记得不要太拽……他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目空一切,傲睨得志了。”
陈司诺说:“我在谁面前都没有目空一切,傲睨得志。”
陈司诺和张愔愔她哥可以说是互相不待见对方。
张昀生眼里,陈司诺不过小孩子一个,高中生是接受圣贤书的洗礼最彻底的年纪,尤其是一些优等生,满腹经纶却不知世情,涉世未深所以锋芒毕露,还有那么点清高和骄傲。
本来这也没什么,他哪有功夫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但问题就出现在陈司诺给张昀生的第一印象上面,张愔愔喜欢他,但陈司诺根本不把他张家小女放在眼里。
张昀生当然也不愿意自己亲妹妹对着一个外人倒贴纠缠,但陈司诺的不识好歹让他很是不满,做家长的通病,自家孩子再不争气,也绝不受外人的气。
而在陈司诺眼里,张昀生一身铜臭,满是生意人的现实做派,人情世故游刃有余,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不知他几时真意几时虚与。
最要命的是此人强势霸道,像做得了全世界的主一样。
说一千道一万,也都是老黄历了。
昨日种种就让它尘封史册,今朝光景大不同了,身份和立场都转变了,那么有些事情就得换个角度分析和看待。
“总之你克制一点。”
“我心里有数。”
“初九那天你能下地行走了么?”
“瘸着腿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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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陈律师要去见大舅子了
第34章 昨日今朝
这座城市平日里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极尽靡丽, 在这繁华的局面之下之下众生各异。光鲜的只管挥霍,落魄的只管挣扎。
然而一旦过年,许多漂泊于此的人回了乡,这里就像是撤离了浮尘, 万籁俱沉,浮华嚣世尽归安详。
但安详不了几日, 年初八一开工,这里迎来春晓。
估计还在犯春困, 办公室里人人萎靡, 各各体虚,毫无干劲可言, 放个文件手无缚鸡之力, 啪嗒一扔, 力不从心的感觉就起来了。
只有欧阳堂一如既往地年轻气盛。
他一来律所就直奔张愔愔的办公室,也是为了蹭点果干吃。
张愔愔见他来势腾腾, 心想一片蔫茄子里边总算来了个顺眼的鲜嫩黄瓜……她被自己如此入木三分的比喻吓得面色一赧。
欧阳堂说:“明晚老板做寿, 张本集团的老总你知道吧?”
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知情的张愔愔晓得他的意思,说:“知道。”
欧阳堂搓搓掌心, 咂咂嘴巴,“他有个妹妹,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不过那张总好身材好样貌,他亲妹妹应该也不差。”
张愔愔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 问:“你想怎么样?”
欧阳堂笑得居心不良,整整衣领,说:“你说我这形象她看得上么?”
张愔愔撑着下巴,道:“打算攀龙附凤了?你以前不是挺有骨气的么?”
他啧一声,“不是,那干咱们这一行,多个朋友多条门路嘛,攀亲咱们是不敢,咱有自知之明,但打打交道谈谈交情或许可以,以后多个帮衬。”
张愔愔说:“我看行。”
初九这晚,大家准点下班。
所有人从律所出发,张愔愔考虑要不要先去一趟医院,毕竟他腿脚不便,一个人怎么过去?上下车总得有人搀扶吧。
但是陈司诺说不用了,因为等她过来还要时间,这样怕误了开席的时辰。
张愔愔魂不守舍,和大家一起到了秦游设宴的那家会所,每个人都安排了座位,秦游没搞特殊待遇,张愔愔也和同事们一桌。
设宴大厅灯火辉煌,水晶灯和莹洁的瓷砖相映成辉,在座的笑脸全蒙着光。
陈司诺还没来,张昀生和秦游倒是提前到场了,落座主席。
秦游这排场做得跟七十大寿一样,也正是因为缝着年节,又是各行各业开工的日子,图个应景,大吉大利的越热闹越好。
耳边闹哄哄的,张愔愔盯着手机听不见喧哗。
主人都到场了,他一个赴宴的客人倒是姗姗来迟,那天还提醒他别太嚣张呢。
忽然手机一响,她赶紧接听,那边说到了,就在会所门口,过来迎接一下。张愔愔趁着众人嬉笑,偷偷溜出去了。
她一出来,就看见陈司诺稳如泰山一般地坐在轮椅上……张愔愔心里垂泪,那人坐个轮椅居然坐出了骑马的潇洒,也是第一人。
张愔愔过去蹲下,问:“你要这么进去?”
陈司诺说:“不,你扶我进去吧。”
他挣扎着要起身,张愔愔很是动容,抓着他的胳膊情意浓浓地喊:“陈律师……”陈司诺坐了回去,摸着她手背,说:“为了你和孩子,丢脸我也认了。”
张愔愔正感动,听闻“孩子”二字一愣,忙问:“什么孩子?”
陈司诺沉吟片刻,说:“以后总会怀上的么。”
张愔愔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扶着他起来。其实他差不多能下地行走了,只不过不能站立得太久,否则腰和腿都受不住他折腾……
门口的接待生过来,把陈司诺的座驾牵走。
张愔愔很是感慨,别人的座驾是豪车,陈律师的座驾当真别具一格。
她感慨完一回头,冷不丁就对上陈律师平淡坦然的目光……张愔愔绽开一笑,问:“你怎么弄这么久?我哥已经到了。”
他嗯一声。
两人相互扶持来到设宴大厅,主席桌的秦游遥遥就看见了那两人,不由愣住,扭头去看身旁的张老张,他也看见了,只是不动声色地喝茶。
不仅他俩,旁边认得张愔愔的一些长辈也瞧见了,好奇张望片刻,笑笑地对张老板说:“愔愔那丫头交男朋友了?”
张昀生客气地回:“没听她提起过,应该是同事。”他说完低声对老婆说:“你去把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於棠看他一眼,有些犹豫,起身之前提醒道:“你别又骂她了。”
张昀生没理,脸色不怎么好看。
於棠到了张愔愔那一桌,轻轻拍了一下陈司诺的肩膀,笑问:“你恢复得怎么样?这段时间忙,也没去看你。”
陈司诺回头喊了声姐,说:“还成,在做复建,进度不错。”
张愔愔见她嫂子过来就猜到有事。
“愔愔她哥叫她了,我把她带走了?”於棠这话是对着陈司诺说的。
“带呗。”陈司诺言语轻松无谓,“我又不是来抢媳妇的。”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好做得太嚣张,他是来讲道理做交涉的,又不是来强抢贵女,给大舅子下马威,拽着人不让走,也太蠢了。
张愔愔正经情况下也不敢拂逆她哥圣意,跟着嫂子过去了。
律所那伙同事见张愔愔被带去了秦游那,也见怪不怪,老板对张愔愔一直不错,都以为老板搞特殊待遇,把人喊过去见见大场面。
她临着嫂子坐下。
那些不知内情的叔叔婶婶见她过来,就要调侃她,“愔愔什么时候谈男朋友了?那小伙长得真精神,这事怎么还瞒着你哥?”
张愔愔避重就轻地回道:“这件事还没定呢。”
那些人心如明镜一般点点头。
张昀生靠着椅背,一手扶着茶盏说:“还是个半大丫头时就总上蹿下跳,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还是脱缰胡闹,心里的主意大过天,各位见笑了。”
有人劝说:“孩子大了总有谈婚论嫁的一天,张总这么捆着可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