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品绣犹如听天书一般不敢相信,直呼:“不可能吧?府里的规矩在哪呢,琏二奶奶怎么能那么做?再说,难道琏二爷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琏二奶奶将人撵走?不说喜儿,桃红和柳绿她们到底跟了琏二爷一场,也是从小跟着琏二爷的,多年的情分在那,琏二爷就没说替她们出头?”
“规矩?什么规矩呀?你是指府里的爷们在成亲前屋里都会放两个人的规矩吗?”一家子作为从开府就是家生子的纱织对府里的事情明显知道的要比从外面买进来的品绣多,她笑道:“品绣姐姐,你真是个实心眼,这个时候还抱着规矩不放。你也不想想,这规矩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人定的。既然有人制定,那么也会有人打破它,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况这府里的规矩虽然是那样的,但是又有多少事是跟着规矩走的呢?你进府晚,不知道,就算是政老爷房里的两位姨娘,也不是最初二老爷成亲的时候放在他房里的人。”后面几句话明显带着嘲讽的语气。
至于贾琏在这件事里面表没表态,对此纱织漠不关心,漫不经心的说道:“至于琏二爷是个什么态度,我就不清楚了,也没去打听。替没替桃红她们说话,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样。就算琏二爷帮她们说话了,那又怎样?不还是没有改变结果,她们的结局就是连同家人全都被撵出府去了。”
听了纱织的话,品绣沉默了,落春往大房那边跑的比较勤,而且品绣和桃红虽然差着几岁,但是却是一起进府的,两人学完规矩后,被分到各房当差。因为有这份情谊在,所以品绣和桃红来往的还是比较频繁的,因此,和柳绿她们接触的也比较多,如今听到她们被撵出去了,心里不知怎地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触。沉默半晌,品绣轻声问道:“这事,难道老太太和太太她们都不管吗?”
“怎么管?”一直在旁静静聆听的落春笑了笑,反问过去:“且不说琏二嫂子给她们安的罪名是真是假,如今人都已经被带出去了,难道还让人把她们再带回来不成?你觉得老太太会为了几个不上名牌的丫头来打琏二嫂子的脸吗?再说,就算琏二奶奶给的理由一眼就看出是假的又如何,只要在老太太那交代过去就行了,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深究这个,府里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走了旧的,又不是没有新的!至于二婶那边,她一个做婶子的,怎么好管侄子房里的事?至于母亲这边,你觉得就算母亲管了,琏二嫂子不怪母亲多事就好了,她会听吗?肯听吗?”
品绣再一次沉默了,想到前几天去大房遇到柳绿,见柳绿脖子上挂了一个菩萨挂件,好奇之下询问,她喜滋滋的和她说,家里帮她请的菩萨,她每日都在诚心祈祷,求菩萨保佑琏二奶奶早日怀孕生子,然后解了她们的“避子汤”,从而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好被抬为姨娘。当日的话言犹在耳,如今人已经出府,不知道会沦落到何处。一时之间,品绣心生感慨,叹道:“当日我们一起进府那一帮人,曾经说过永远在一起。原本我以为大家会在一处,如今看来,将来的事难说的很,这一刻或许还在府里,下一刻在哪还未可知,谁也说不准自己到底会在何处安身立命。”
一番话说得落春也心生感触,转头向窗外望去,看着窗前盛开的火红的石榴花,想起剧中一干人等风云流散的命运,发起呆来。在知道自己身处什么世界里的时候,落春一开始曾经想过要挽救贾府大厦将倾的命运,但是随着渐渐长大,她已经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贾家之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后继无人,没有得力的男丁支撑起贾家。因为不管落春怎么优秀,怎么出色,在这个男权社会,作为一个女子,她都没有用武之地,除非她想进皇宫去一争长短。何况,她还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大家闺秀,先天限制更大,而且年纪又小,并且因为邢夫人在贾府地位的缘故,她在府里的地位也很尴尬,且不说说不上话,就算能说话也无人听。
贾家唯一算是有那么点出息的男丁贾珠早死,那么贾府还能指望谁?贾赦那就是个不负责任,贪花好色的“老混蛋”;贾政是一个迂腐无能的道德伪君子;贾珍,一个和儿媳“扒灰”,败家毁夜的乱伦者;至于贾家的下一代,贾蓉、贾蔷乃至贾宝玉都是无能之辈;至于贾兰,贾府覆灭的时候,尚在稚龄,现在根本指望不上。朝堂上没有能顶门立户的男子,就算后宅的女子再优秀又有什么用?何况,府里后宅的女子出色是出色了,但是在作死的道路上并不输男丁,都是够能作死的。整个贾家已经从根上烂掉了,根本无从拯救,也拯救不起。
落春这边因为纱织带回来的王熙凤赶走贾琏屋里人的消息而感慨万千,邢夫人那边虽然表示对府中的人事不再在乎,但是并不代表她置身事外,还是会关注府里的消息的,只是不会掺和进去,选择冷眼旁观罢了,而且就算她不想听,她身边的人,也会及时把消息传达给她。
王善保家的从外面匆匆进来,奔向正房,到了门口被守门的小丫头给拦住了:“王大娘,太太这会不在屋里,在花房呢。”王善保家的听了转个身,就向花房走去,来到花房,就见邢夫人拿着一把花剪,正在修剪花枝。
邢夫人看到王善保家的来了,笑着指了指眼前的一盆盛开的月季,说道:“快,看我这盆月季开花了,这么浓重的正红色,而且花朵足有碗口这么大,看着真是喜人。”目光从郁郁葱葱,香气袭人的花丛中掠过,不无感慨的叹道:“若非六丫头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我还不知道我这上面还真有几分天分。每次看到这些花草,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王善保家的看着邢夫人没有了以前的阴郁,舒展的眉眼,挂在嘴边的畅快笑容显得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心中不由得暗叹到底还是落春有办法,邢夫人嫁进府里这么些年,除了新婚的头几天,她再没有看到邢夫人这种惬意的神态,不过想到自己过来的缘由,脸上挂着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脸上陪着笑,王善保家的跟着附和了几句,邢夫人看到她的样子,轻笑出声,摇着头说道:“行了,看你言不由衷的样子,要是不想说恭维话就不用说了,我也不差你这两句。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王善保家的瞧了瞧跟在邢夫人身旁的丫头们,当下欲言又止,邢夫人见了王善保家的这般作态,心中明了几分,转头吩咐锦屏等人:“你们先出去罢,这儿留着王嫂子侍候就行了。”锦屏等人低声应着,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见跟着伺候的人都出去了,邢夫人见眼前的串红有些打蔫,拿着花剪一边剪去上面的枯枝,一边淡淡问道:“说罢,是什么事儿?”
王善保家的闻言,忙忙的上前将王熙凤的所作所为告诉了邢夫人。邢夫人听了无所谓的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这也不算什么,侄女随姑,她们王家的女人彪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我们的琏二奶奶到底年轻,沉不住气,照着她姑姑火候差得还远呢。看看我们的二太太,那手段,那才叫不动声色呢,让人吃了瘪却又说不出苦来,这才叫高杆。”一旦将原本心中一直纠结的事情放下,跳出来之后,邢夫人发现以前很多都看不清楚的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见王善保家的张口要说什么,邢夫人轻笑一声,抢在前面说道:“行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只是我不需要借这件事来向我们的琏二奶奶展示我这个婆母的威严。何况,在我们琏二奶奶眼里,我这个婆婆有没有威严还两说呢。她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人家眼里没有我这个婆母,我也懒着管她这个破事。今后他们屋里的事,我们这边只管看着就是,少掺和进去。”
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拿定了主意,并且为贾琏和王熙凤屋里的事情做了注脚,从她的态度中看出,是劝转不来的,当下也不多说,改向邢夫人提起她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太太,我接了我家大小子传来的信,说是三姑奶奶病了,因此去了一趟邢宅探望三姑奶奶……”
邢夫人的手一顿,手中的花剪差点将完好的花枝给剪下来,她放下手下的剪刀,来到放在屋角的脸架,锦屏她们早已经准备好装满清水的脸盆和巾帕放在了上面。邢夫人弯下腰,一边洗手,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说罢,我这位好三妹是真的病了,还是想着借着这个由头捉什么妖了?”
王善保家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姑奶奶只说胸口闷,喘不上来气,我说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三姑奶奶就说她这是老病根了,就算请了大夫过府恐怕也没用,因为家里走动的大夫都是些医术平庸的家伙,只会开些吃不死人的太平方糊弄人,要想彻底根治的话,必须请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诊治一番……”
“那她所谓的医术高明等我大夫指的是什么样的大夫呢?”邢夫人用水将指甲中沾着的泥土洗净,又拿起香肥皂,打了两下,听了王善保家的这话,不禁一笑,随即漫不经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