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小沙的手机。那上面是备忘录的其中一页截图,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标注得非常详细,精确到了第几页第几行, 内容也是字字珠玑,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小沙说前前后后发了可能有几十页,我自己当时写论文翻到的可能都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
不知道他熬夜熬了多久才做出来的。我记得他那段时间在肝老周的一个项目申请的PPT吧。
他还要写自己的开题报告。
这还不是他自己的研究领域。也就是说, 为了给我写这些提示,他必须要提前把所有的书都看过,才能从中提炼出我需要的信息。
……
我想起自己当时还觉得是天命要兴我,觉得自己撞了大运偷看到了答案, 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还在暗自比较,到底是高人兄更厉害还是樊殊更强。
其实,我早该知道,在这个学校,除了樊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能力写出这些提示了。
“当然,实话实说,那几天他也算请我吃饭请了个爽,”小沙狠狠闷了一口奶茶,一掌拍在低着头的我肩膀上,“帮你我是没什么怨言,我就是不明白,你们这么折腾干啥呢?你们直接开个研究间当面指点,不比隔着我强多了吗?”
我低声道:“因为我当时给他说,我想要凭自己的努力写论文。”话刚说完,我就想起了当时樊殊给我的回复,他说,“我不觉得拒绝别人合理的帮助是明智之举”。
小沙说:“我知道,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他说你脑洞很好,但步子迈得太大,估计得钻牛角尖。与其让你停在原地浪费了这么好的主意,还不如他推你一把。”
我不得不承认,樊殊是对的。
就好像小时候想数学题,想不出来就不服输,死活不肯看答案,非要硬想一晚上——结果还是啥也没想出来。
其实只要当时想了半个小时,确定自己想不出来后就直接看答案,明明就能懂了的,并且这丝毫不会影响自己之后举一反三,挑战其他更难的题。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小沙托着腮,叼着吸管,让吸管不断地戳着奶茶杯壁,“他为什么不明说他的想法呢?直接给你说,你也能理解的吧。而且我真的很不懂诶,”小沙砰得一拳落在桌子上,弄得放在一边的杯盖都跳动了一下,“他做了这么多,还不准我告诉你。他这不是傻缺吗?”
“不准这么说樊师兄。”我条件反射地反驳,“他只是……”
他只是什么呢?我却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因为如果他直接说的话,我的成就感就不会那么百分之百了——意外看到一些不知名笔记的提示后写出论文,和被樊殊直接手把手指导写出论文,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不赞同我,却还是纵容着我。这么久以来,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希望他再天天盯着我了,他立刻就放弃了;我想要成就感,他就愿意绕那么多的路来满足我孩子气的愿望;他卖了相机,去修了车,又学会了骑自行车……他做了这么多。
可他从来不告诉我。
“他只是希望我是自由的。”我终于说完了整句话。
“希望你是自由的?”小沙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我记得是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们才刚破冰,一起从虞白的生日会上乘公交车回来,却坐过了站。在回来的路上,樊殊同我聊天,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挟恩图报的问题。他说,他很讨厌挟恩图报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一切都是一种交易,仿佛你对别人好了,别人也必须要给你同样的回报一样,连一点点的人情味都没了。
“可是,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我记得我这样问。
那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夏天,路灯也很黯淡,小飞虫绕着光线不停地飞,让光看上去脏脏地。樊殊的黑色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将手放在口袋里,一边走在我旁边,一边道:“情理上是这样,所以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事偏好罢了。我想要为别人做什么,那是我的事情,别人不需要为此买单。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都可以。他是自由的,就像我也是自由地做出要为他做些什么的选择一样。他不应该被我所束缚,或者扭曲自己的一些决定,这些都不需要。他做他自己就好了。”
“我一直都希望,”樊殊看着前方,他的眼神有些落寞,“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是自由的,从各种角度而言。”
“才怪。”我喃喃道。
“小册子,你说了什么?什么‘才怪’?”
樊殊在说谎。
他在欺骗自己。
什么叫不希望别人回报啊,什么叫希望大家都是自由的啊,全是假话。怎么会有人不希望得到对方同等的对待?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是受虐狂,而根据我的了解,樊殊决不是那百分之一中的一员。
他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在非交换的前提下,也会愿意主动为他做些什么。
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想要报答,也不是因为欠了他什么,只是因为那个人就是他罢了。他所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所有这样的人,都是不自信的人。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人喜欢,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
之所以我会这么明白樊殊真正的想法,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一样的人吧。
在作为胆小鬼上面,我和他是同类。
***
无事发生,虞白的讲座照常举行,我也照常准时到场筹备。
作为筹备者,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所筹备的活动收到不错的反馈,所以当我看到现场人来得越来越多,站着的坐着的,将能容纳近千人的学生活动中心挤得满满当当,又看着网络上的实况转播观看人数不断突破新高,屏幕上被弹幕给占领,即使清了几次屏,也依然很难看清虞白的脸时,我还是挺自豪的。
虽然累也是真的。
因为人太多了,所以我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自己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搬了一个塑料凳坐着,方便出现问题的时候随时去查看。
虞白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初中的时候就很能说会道,在我们学校的演讲会上也拿过一等奖,这点小事完全难不倒他。只见他在台上同主持人谈笑风生,既契合了主题,又不显得太僵硬,还经常能有不少笑果,让整个礼堂的氛围非常好。
所以说,真的没有谁能够随随便便成功的。
连过来凑热闹非要找我要张票的狗师兄都给我发短信:“这小子看上去还挺好,人模狗样,是个人才。”
我叹了口气,朝狗师兄那个方向眺望。果然,鹤师兄也坐在他旁边,正如坐针毡地看手机呢,还一直在打字,八成是在争分夺秒赶论文进度。
想起鹤师兄给我说的,狗师兄根本就不是来凑热闹,而是想看看田梦的合作伙伴怎么样,我就觉得头很疼。
我在想,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得偿所愿?
哦不对,应该是除了田女士。
她现在应该是求仁得仁了。
讲台上,主持人正在提问:“……咦,这里有一个问题很是刁钻,我相信下面百分之八十虞白的粉丝都会关心这个问题。”
“那我相信是跟恋爱有关的问题了。”虞白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全场大笑。
“我真怀疑咱们的虞白是不是偷看了我的题词板,为什么每次都能猜得这么准,我看主持人应该由虞白来当才对,”主持人戏谑道,“好了,我要念问题了。我们的问题是:作为一个爱豆,如果你谈恋爱了,你会告诉你的粉丝吗?”
“会。”虞白毫不犹豫地说,“粉丝都是我的朋友,所以对于这个事情,我不会隐瞒他们。”
台下响起了掌声,微博上也眼看就热搜爆了。
“虚伪。”
一片和乐融融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且这个声音还颇为熟悉。
我偏过头。
虽然戴着口罩,又戴着毛线帽,还戴着大黑框眼镜,但是这个人我化成灰都认识——这不是田梦田女士吗!
丫的她来这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十日白雨 @半个世纪的地雷
感谢读者@半个世纪 的营养液
还有所有一直追文的小伙伴,笔芯笔芯笔芯一盒笔芯!
ps:给大家说个笑话。当时去参赛时我以为参赛理由只有编辑会看,所以满嘴跑火车
今天打开网页版,我跑的火车红字标在文章以上。emmmmmmmmm早知道写萌点了orz
☆、虞白的表白
或许是我太过震惊的表现很有感染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田梦也转过了头,看到了我。显然,她也认识我, 因为她摘下口罩, 勾勾嘴角后,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记得你,林册, 上次是你丫撞的我吧?”
“你丫被撞活该!”
“没有人告诉你,”田梦完全转过身, 将胳膊支在扶手上, 单手撑着头,涂满了红蔻丹的指甲在深红色的嘴唇旁边的皮肤敲击着,“不要对别人的感情多做置喙吗?”
“我没有置喙啊, ”我冷笑道, “我只是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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