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了,她就讲给他听。
就算他们最终还是要离婚,要分开,她也要许宿野把这些过往都深深地记住。
她还记得,他也不准忘。
“那个时候,我骗你去买奶茶。你走了之后,我就躲在树后面。看你买完奶茶回来,惊慌失措地喊我,给我打电话。”
那次,时绿过了三分钟才出现。
仿佛劫后余生一般,许宿野立刻将她抱住,声音哽咽,“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又走了。”
时绿轻轻回抱住他,问:“要跟我去开房吗?”
“什么?”
“开房,去酒店。”
许宿野握住时绿的肩,跟她稍微拉开一段距离。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
他不喜欢这样,就好像时绿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玩弄他的身体。
可他怕她再离开。他别无选择。
他们最后还是去了酒店。
一进门,时绿就点了支烟。
她踮起脚,环着许宿野的脖子往下拉,用力吻上他的唇,舌尖顶开他的唇舌,把嘴里苦涩的烟味渡给他。然后看他被呛得直咳嗽的样子笑。
像过去很多年那样,他被她轻易撩/拨出了欲望。
时绿让他躺在床上。
然后他的眼睛被蒙住,视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听到时绿在笑。她贴着他的颈侧,沿着他的耳朵亲上来,濡湿柔软的吻,带起一阵战栗。
湿润微喘的气息在他耳边。
“别忍着,我想听。”
他掐住她的腰,被她身上的香气迷惑,仿佛置身于美好的虚幻梦境中。把一切顾虑都抛在脑后,只想永远深陷其中。
-
“我们在酒店住了七天,把你的奖学金和下个学期的生活费都花光了。于是寒假剩下的时间,你只能拼命做兼职,接项目,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时绿有钱,但许宿野不要她的。
她虽然恶劣,但不会在这种关乎自尊心的事情上逼他。
“过年那天,你拿着礼物来找我。但我跟父母出门,没在家。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你在雪地里等了三个小时,落了一身的雪花,冻得浑身冰凉,就为了跟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后来你发烧了,病没好就去工作,结果晕倒在店里。店长给你手机里的最近联系人打电话,我把你接回家。”
“在一起那两年,我们聚少离多,基本上只有寒暑假能见面。每次我来祁大找你,我们都会坐在这里的长椅上聊天。你会跟我说你最近在忙什么,会问我的近况。”
“对了,我们在长椅上拍过一张照片,只拍了手。你还拿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应该是你删掉了吧。”
时绿想到哪就说到哪,她记得的事情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只能粗略地描述一下他们当时的相处状态。
许宿野大病初愈,不能久站。
后来时绿和他一起在长椅上坐下,继续慢慢说着。
等她终于把记忆中的事情都说出来,已经过去了很久。
天边是刺目的夕阳,火红的晚霞,映得天空一片橙红。
时绿想提起离婚的事。
许宿野看出了她的意图,率先开口:“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好。”
打饭的时候,时绿忽然想起,他们也曾经一起在祁大食堂吃过饭。
许宿野吃得很差,基本上只吃青菜。
可每次她过去,他都会给她打很多菜,把最好的都给她。
即使这样,他在面对她的时候,依然觉得愧疚。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然后安静地吃晚饭。
吃过饭,他们并肩在校园里散步。
有些事情,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还是要面对。
“我今天跟你说的事,你还是没有印象吗?”时绿问。
时绿很没有耐心,她不会像别人那样,慢慢等着身边的人恢复记忆。
她只会把她记得的一切,强行塞给许宿野,迫使他尽快接受并记住。
许宿野低声回答:“没有。”
“不记得也没关系,先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彻底没有感情了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比如有一方出轨,另一方对他的感情不可能立刻消失。可即便感情再深,最后还是要离婚,因为对方做了触犯自己底线的事。
在时绿眼里,许宿野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所以她坚持要离婚。
这是对他的惩罚和警告,她早已做好了决定。
可连时绿自己都没发现,除却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还有其他的情绪影响了她的决定。
比如说愧疚。
如果不是她,许宿野就不会急着回来,也不会出事。
理智告诉她,车祸只是一场意外。
但许宿野差点死去,时绿很难说服自己,她是毫无过错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并不无辜。
潜意识里,时绿希望许宿野能平平安安,希望他能够远离所有危险因素——包括她自己。
闻言,许宿野停下脚步,掀起眼睫,漆黑的眼看向她。
现在天色昏暗,校园里的路灯还没亮,正是光线最微弱的时候。
他们之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时绿看不清许宿野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她。用她很熟悉的那种眼神,极轻又极重,像静默燃烧的潮湿火堆。
夜风很静,温度闷热。
过了很久,许宿野才终于开口:“我不想离婚。”
他声音低哑,听上去有些委屈。
“你离开七年,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可你一回来就要跟我离婚。”
“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结过婚,也不记得我们这几年的相处。但是就这么跟你分开,我不甘心,时绿,我不甘心。”
许宿野的语气很平静,但莫名听得时绿心里泛酸。
“那你想怎样?如果你一辈子都不恢复记忆呢?难道我要永远等下去吗?”
在时绿说完这句话以后,路旁的路灯突然亮起,照亮了这条狭窄的小径。
路灯灯光苍白朦胧,却足以让时绿看清许宿野眼中的痛苦和悲伤。
掩映的树影下,他站在她面前。眼瞳晦暗,身形单薄清瘦,唇色很淡。
“再等等好不好?”
“离婚。”
时绿态度坚决,许宿野的嘴唇抿得发白。
沉默半分钟,他试着轻轻牵住她的手,声音轻颤:“三个月,给我三个月。不管到时候我有没有恢复记忆,都答应离婚。”
“这么拖下去有意义吗?”时绿皱起眉。
“我想留下一些跟你在一起的记忆,哪怕只有三个月。”
时绿本想说三个月太久了,可一抬头,看到他眼里的祈求,联想到他最近受了重伤,才刚出院,最后还是心软了。
“好,三个月。”
“这三个月,你能跟我住一起吗?像真正的夫妻那样。”
“……好。”
许宿野试探着牵住她的手。一开始动作很轻,后来忍不住紧紧握住,手心都渗出了汗。
-
当天晚上,时绿就搬到了许宿野住的地方。
她把这当成了跟他最后的告别。
临睡前,时绿吃了药,跟许宿野一起躺在床上。
躺了半个小时,大脑却越来越兴奋,脑海中涌上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根本睡不着。
时绿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她心跳得很快,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继续睡下去也是徒劳,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睡不着吗?”她刚一动,许宿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黑暗中,她分辨不出他是一直没睡,还是被她吵醒。
“嗯。”
“要不要开灯?”
“开吧。”
许宿野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暖黄的光亮起,照亮了床头的一小片天地。
时绿下床,喝了杯冰水,却还是难以缓解心头的烦躁。
“不舒服吗?”
“嗯。”时绿懒洋洋地应着。
“要怎么办?”
时绿喝水的动作顿住,看向许宿野。
之前,她发病的时候,都是靠跟他做来缓解的。
做-爱确实能消耗掉她多余的精力,让她很快变得疲惫,容易入睡。
可是许宿野刚出院,不能剧烈运动。
“没什么。”时绿又灌了一口凉水。
许宿野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里的水杯,“别喝凉水,我给你倒热水。”
他转身欲走的时候,时绿叫住他,“你身体怎么样?”
许宿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时绿舔了舔牙齿,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墙,“能做吗?”
许宿野轻轻颔首,“能。”
“对面有套。我先去洗澡。”
睡觉前已经洗过澡了,可时绿刚才因为烦躁出了些汗,想再去洗一次。
她走进浴室,关上门,有稀疏的水声透过门缝传出来。
许宿野去了对面,很轻易就找到了安全套,他随便拿了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