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回应，林染便自顾自说起来，“你走后没两年，见屿就退团了。为了你得罪高层，放弃资源，跟宋姐反目，他甚至想过退圈。”
黎初目光垂落，嗓音灼热得几乎说不出话。
林染眼中有些微愠，“可你呢，你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你知道这六年他是怎么过的吗？他甚至…”
“林染。”一道极冷且不容抗拒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质问。
黎初艰难地转过头，看见顾见屿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子单薄地坠在墙上。
第9章 界限
*
林染妥协地举起双手，“好，我闭嘴。”说着，转身要走。
顾见屿从阴影走出来拦住他去路，指了下反方向，“总制片找你。”
林染盯着他看了半晌，又转头看一眼黎初，似是叹了口气，摇着头往他指的方向走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剩他们两个，黎初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他好像在盯着她看，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抬起头与他对视，猛然撞上他的眼神，却又说不出话。
“这么躲着我。”他忽然走过来，目光轻薄地低垂下来，“有必要？”
这么多年过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
少年纯粹的眸子如今变得深邃，身上穿着白衬衫，领口敞开着三颗纽扣，凑近能闻见极淡的烟草味与木质香水的气味，隐约多了些孟浪不羁，或是自甘堕落。
黎初忽然想起林染方才欲言又止的话，“你知道这六年他是怎么过的吗？他甚至…”
后面的话她还没猜透，就感觉到男人的气息渐渐压过，黎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有必要。”
顾见屿慢慢靠近她，周围的气温渐渐攀升。他俯身靠在离她不足几寸的墙面，凝神端详着她的脸片刻，“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黎初硬生生吞咽了一下，细小的动作落入他眼中，让他的桃花眼轻轻眯起来。
“刚才在台上我说过了，因为我准备好了。”她壮着胆子望进顾见屿眸中，有些理直气壮。
顾见屿却显然不吃这一套，目光紧盯着她，“我要的是真话，是实话。黎初，别对我撒谎。”
他的话让黎初一阵心惊肉跳，眸中逐步露出鹿一般的慌乱。
顾见屿等不及了，他进一步靠近，低头追逐着她的眼眸，“为什么回来？”
黎初感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轻微扫过她额前的发丝，挠的很痒。
她抬起头来，刚要出声，却见顾见屿忽然冷声道，“行了，别说了。”他哑然失声，浑身的戾气一瞬间软弱下来，发丝间低垂着敛去他的瞳孔。
黎初沉默了片余，忽然开口，“刚才的初评级，多谢老师肯定。”
一句“老师”，无形中推开了他们的界限。
顾见屿这才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暧昧，他几乎将人逼到墙角，稍稍低下头就能碰到她的额头。
他退开半步，眼眸之中恢复如常，“跟我无关，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他转身欲走，忽然间似是又想起什么，又折返到她身边，从口袋中掏出蓝色的耳机送到她面前。
耳机晃晃荡荡地挂在他修长的指节上，黎初下意识伸出手去拿，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掌心，发觉他在微微发抖。
少年少女娇嗔闹腾的场景无端闯进黎初的脑海里。
“顾见屿！你自己没耳机吗，为什么总是用我的？”
少年戴着她那副蓝色耳机，总是头也不抬，将自己昂贵的2XS丢给她，用很是欠揍的语气说，“不谢。”
“谁要用你的耳机啊？快把它还给我！”
她心中溢起一层酸涩，强忍着情绪伸手去接，却见面前的大手忽然改变了主意，将耳机收了回去。
她愣怔住，却看到顾见屿捏着耳机两端，穿过她的长发，将耳机线绕过她的脖颈，坠在胸前。
“这样，不容易丢。”
黎初还愣着，心跳慢了半拍，缓慢思索着他这句话的含义。
正巧这时候，备采室里有个女孩探出头，脖上挂着工作牌，看来是工作人员。
她看见黎初就站在走廊里发呆，没好气地开口：“黎初？你是想让所有人等你到什么时候…”
顾见屿闻声转过头，工作人员看见他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换了副面孔，走过去低眉顺眼道，“顾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反问，“我不能来备采吗？”
女孩尴尬一笑，“当然能的，您快请进来吧…”
“不必。”顾见屿侧身为黎初让开路，“先来后到。”
备采室里，黎初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她有点紧张，因为顾见屿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备采。
女孩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也不跟她沟通流程，直接劈头盖脸便放出几个犀利的问题：
“你来之前没有丝毫人气基础，有想过自己会空降S+的位置吗？”
顾见屿听了，皱了皱眉，正要发作，却忽然看见黎初极轻地朝他投来一个目光。
他收敛起情绪，低眉冷笑。
懂了，避嫌。
黎初看了女孩一眼，脸上缓慢露出一个微笑，“咸鱼也要有梦想啊，说实话谁不想得第一名呢。”
女孩扫了她一眼，又问，“听说你的耳返坏了，为什么不喊卡呢，这样难道不会影响大家的舞台效果吗？”
黎初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如果真的造成了不好的后果，再跟大家道歉吧。”
女孩继续连放狠招：“你为什么突然要提出即兴？你知道皓月的练习生们已经买好了版权，但是因为你的临时决定没办法表演吗？”
顾见屿冷眼看着，似乎想听听她到底会怎么回答。
黎初想了想，突然低声，“我感觉你们问题都很危险诶，这真的可以播吗？”
女孩见状，蹙眉说，“没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百无禁忌。”
黎初松了口气，笑道：“我来之前听说很多练习生没有买到版权，所以就蹭了节目组的福利，希望能给更多人展现的机会。对于皓月，只能说句抱歉了。”
说着，她还站起来向镜头鞠了一躬，惹得大家笑起来。
导演忽然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站在门口招呼黎初，“小黎，采完来一趟我办公室，总制片要见你。”
在场的工作人员闻言一惊。
听这亲切的口气，像是关系户啊！
在场的工作人员再不敢对黎初态度随意，尤其是刚才给她甩脸子的女孩脸上更是有些难看，连忙为她让开一条路。
顾见屿目送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宋晶晶在皓月跟他说过的话。
“你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纯情小白兔么？她的家境你不是不知道，早就不知道被外面的人玷污成什么样了…”
他虽不信，但免不了心里仍是一阵抽痛，拳陡然攥紧。
他们六年未见，黎初会喜欢上别人吗？
工作人员并未察觉到不对，走上前问，“顾老师，现在开始备采吗？”
“我晚点再来。”顾见屿冷冷丢下一句，扬长而去。
黎初跟着导演回了办公室，推门一看，看见沙发上坐着熟悉的面孔，忍不住惊呼出声：“祈叔叔？”
这是她父亲生前的挚友，也是祁燃的父亲，祈天明。
祈天明转过头，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小初啊，怎么来这儿也不告诉叔叔一声？回去我非得收拾阿燃那臭小子一顿。”
黎初在原地踌躇了一阵，“你别怪燃哥哥，我们都怕您操心。”
祈天明无奈摇头，“你这孩子…”说着，他转向导演说，“周导演，这是我家孩子，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祈叔叔…”黎初忍不住开口，“我知道您想照顾我，但是我更想靠自己…”
看到祈天明惊愕的眼神，黎初轻声道，“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就换一条路，我只想靠着自己站上舞台，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她说完，端端正正跟祈天明和周导演鞠了一躬，然后开门离开了。
祈天明喃喃自语，“这孩子…真倔啊…”半晌后，他眉宇忽然舒展，“有骨气...倒是很像她父亲。”
晚上黎初洗完澡出来，看见大家都盘腿坐在床上聊天。
闻念念见她出来，兴奋地开口，“小初啊，你说咱们要不要给洪经纪发个消息汇报一下成果啊？”
金贤爱也笑，“欧尼拿了S+，是应该汇报一下呢。”
“所以？”
高糕憨憨地笑一声，不好意思地伸出爪子来：“我们的手机都让没收了，小初姐，需要靠你的老人手机服役了！”
“……”
黎初小心翼翼从枕套里摸出手机来，看得三个人一愣一愣。
金贤爱小声问，“欧尼，你为什么把手机放枕套里啊？”
黎初义正言辞地解释，“万一选管反悔了呢？”
三人面面相觑，深以为然。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宿舍就熄灯了。
几个进入睡梦的女孩不会知道，此时的阿波罗公司彻夜不眠，所有部门全部严阵以待，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公关危机。
洪人紧盯着办公室的四个4K大屏幕，上面分别显示微博热搜、豆瓣“爆爆瓜农”、微信公众号和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