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从耳返里传来——“有请下一组练习生。”
顾见屿没有反应。
他将A4纸夹在指缝，目光紧紧锁在名册上。
坐在他旁边的好友兼前队友林染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见屿？”
眼看练习生就要入场了，可顾见屿却还没有出声。
作为舞蹈导师的宋千代同样看到下一组练习生的名字，有些僵硬地转头，望向顾见屿。
他垂着眸，正面的镜头拍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可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却能清晰地看到他握着话筒的指节发白，手臂青筋暴突。
台词本上那些简单的话语，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那发自肺腑几乎天崩地裂的情绪，被他极力压制着，仿佛下一秒便会如洪水猛兽一般决堤而出。
终于，他哑着嗓音开口：“有请下一组练习生入场。”
此时，镜头已经切到了练习生视角。林染不安地望向顾见屿，却亲眼看见他双眸染红，肩膀微微颤抖，目光牢牢定在远处。
林染心中一沉。
他太了解顾见屿了，能让他如此失态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
此时，通道内响起入场练习生的脚步，林染僵硬地望过去，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光之中走来——
脸上带着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未降本人：用命撒糖，齁到绝望。
咳咳咳
第7章 沉迷
*
顾见屿重新抬起眼帘，桃花眼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意。
摄像机是侧写，镜头之中的他全然看不出方才失态的模样。他眉目舒展，身体稍稍后倾靠在座椅上，似在审视着新进场的练习生。
可是站在顾见屿对面的五名练习生，却多少察觉到了异样。
因为他脸色冷峻，双唇紧闭，与旁边时常说笑的导师们放在一起，显得有些高冷。而令人生疑的是，他的目光就那样丝毫不加掩饰地，落在黎初的身上。久久地凝视着。
等到其他队友依次介绍完毕，他才看见黎初往前走了一步。莫名地，那一步似是踏在他心上，引得胸腔中突突一跳、
目光追逐着她的双眸，却始终没有对视。
他看着她弯腰，鞠躬90度。
“老师好。”
她好像仍是从前的那个模样，又好像不是。从前那个所有的情绪都容易写在脸上的女孩，如今从头到脚的气定神闲，连唇角微笑的弧度都无可挑剔。
而那拙劣的演技落在他眸中，显得有些刻意。
黎初抬起眼，冷不丁便撞上他的眼睛。
她心中一颤，仿佛知道自己已被他看穿。
而她却出乎意料地镇定。毕竟这场重逢，她早已在心中试演了千万遍。呼吸熟练地平复下来，她绽开一丝笑容：“我叫黎初，是队内主唱，练习时长六年。”
双眸之中灵动的光芒让人进一步失陷，几乎令他忘却，自己为了这一抹笑容已经等了多少年。
旁边的说唱导师安迪不明就里，开着玩笑说，“叫黎初是吗？你真的很漂亮诶。”
声乐老师乔林也顽皮附和，“你一出场，我们都没办法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了，顾老师对不对？”
林染捏了一把汗，转而看见顾见屿熟练地将话筒拿近，微笑点头，“没错。”
接着，他低头翻动资料，语气却又不咸不淡，“你说你的训练时长是六年…”他的尾音音卷着一丝沙哑，“为什么不回来？”
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其他练习生们纷纷向黎初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方才的顾见屿前辈，并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的啊！
皓月的安泠然更是微微扬起下巴，等着看笑话。
而黎初却语气绵软，微笑着说：“因为我没有准备好。”
“那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现在准备好了。”
她的话滴水不露，面对他的质问，脸上的笑容自始而终都没有出现崩坏的痕迹。
与她对视片刻，顾见屿终于挪开视线。
他想得到什么答案呢？当初是他亲手将她从自己身边推走，难道现在又想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吗？
他心中一阵讥笑，多么不可理喻的自己啊。
“请入座。”顾见屿强迫自己恢复原状，与另外几位导师一起走到舞台上开始宣布赛制。
“接下来是初舞台评级。每位练习生都将进行团队表演展示，我与各位老师将会从Dance、Vocal、Rap以及综合艺能对你们进行评级，给出现阶段你们所在的位置。等级共分为S+、S、A、B、C五个等级——”
他的话音刚落，舞台背后的幕布突然落下。
随着一片惊呼声传来，一座闪耀着星光的水晶金字塔出现在练习生们面前，
从高到低依次是五个等级的排列顺序，而最高的“王座”就是象征着最优秀评级的S+，再往下是八个S级宝座，依次递减。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金字塔吸引的时候，黎初看向顾见屿。
他低着头，只有唇角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想必，你们已经有了目标。那么接下来，就请展示给我们最好的舞台。”
舞台上的光芒暗下来，他的目光若即若离地扫过来，黎初躲闪不及，撞上他忽明忽暗的视线。
他唇角的笑还未消散，她仿佛一瞬间又坠落到他那双桃花眼中，勾起她心中渴求的，浓郁的贪恋。
他很会用眼神设下陷阱。只是若即若离的一瞥，便能将她束之高阁。
见黎初再次躲开他的视线，顾见屿眉心微蹙，恰逢这时导演通过耳返传达消息——告诉他表演顺序将会通过随机抽取产生。
顾见屿停顿，嗓音淡然道：“那么接下来的出场表演顺序，就根据公司首字母排行进行。”
导演和后台备场：“？？？”
没办法，顾见屿是制作组磨了半年多才请来的一尊神。根据当初签订的合约，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他是有绝对权力进行更改的。
黎初听见他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波罗不就是字母序列第一名吗？
果不其然，顾见屿的嗓音适时响起，“有请阿波罗娱乐做准备。”
练习生们的目光投来，零碎的低谈凌乱地灌进她耳中。
“阿波罗是大公司呢，好期待。”
“对啊，她们的C是任洛菲吧，她的舞蹈在我心中是top啊！”
“第一组一般都是献祭啊，我觉得阿波罗打不过皓月的…”
黎初的视线淡淡地飘过去，几个女孩子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刻噤声不语，脸上有些窘迫。
她笑了下，跟在队友们身后走到舞台中央。
她们摆好造型，刚准备进入状态，看台上却突然传来几声尖嗓喊着任洛菲的名字。
黎初扫了一眼，果然又是皓月的三个臭皮匠。
任洛菲亦有些反感，并没有回应。
熟悉的音乐从耳边传来，整齐的踩点与律动引起现场一阵又一阵惊呼。
找到节奏，黎初仿佛进入了状态，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舞步轻快舒展，懒倦的目光追逐着摄像机，做出高难度动作。
到她开嗓，眼神忽然勾人，像朵带刺玫瑰肆意绽放，清澈甜美的嗓音自然流露——她竟然开了全麦。
“你的眼睛是我知道想要触摸，
好吧，我喜欢这种气氛，
好吧，我现在喜欢你…”
音乐推向高潮，她陡然撞上顾见屿的视线，眼前出现了短暂的失真，脑中空白一片，灼热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而歌喉却仍在吟唱——
“今天丢下你的思绪，
我要越过天空，
我想快跑，不知道结局——”
这歌词仿佛是巧合一般，她眼神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无助、惶恐、胆怯、之后不顾一切的洒脱，牢牢地抓紧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音乐停止，屏息片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作为队长的闻念念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大家。这次现场表演，比起她们平常的练习都要好上许多。
看台上的顾见屿收回目光，此刻心乱如麻。
这六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拥有这样近乎脱胎换骨的转变？
一个舞者轻盈舞姿的背后，是十年如一日刀尖上的行走，作为一个舞担出身的他，最能明白。
其他导师的评级意见已经汇总到了他手中。黎初承担了队内主唱，又有相当多的英文Rap，两位导师都给出了最高评级。
顾见屿低头翻看，忽然抬起头，视线掠过林染落在宋千代身上。
林染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成绩单。
舞蹈评级，A。
林染眉心蹙紧，将话筒拿远了一些，“宋老师，我觉得这位练习生的分数是不是过低了？在我心里她至少是这个等级。”
林染指向S。
宋千代脸上有些滚烫，故作冷静地开口，“我认为她刚才的发挥比较普通，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抢眼…”
她还没说完，林染便不赞同地摇着头，“宋老师，我虽然仅仅是特邀导师，但我仍然认为，您在评级时应当多从专业角度考虑，而不是主观评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