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对上“亲家”,尴尬地额头直冒汗。
柳泊涟:“你家姑娘没跟你说这事?”
羊军国摇摇头:“我家姑娘心思藏得深。”
柳泊涟垂下眼,像回忆什么细节,随后慢悠悠道:“确实是个心思重的孩子。”
羊军国听不出这句话里有没有额外的意思,他也拿不准柳泊涟对两个孩子谈恋爱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怕他们家里看不上弋羊,毕竟弋羊的出身不好,小心觑着柳泊涟,羊军国试探着说:“也是奇怪,他俩竟然看对眼了,脾气性格明明差着一大截。”
“不一样的才更有吸引力么。”柳泊涟说,“我到是看着两个孩子脾气挺对,相处得蛮好,也都有变化。”
羊军国困惑:“什么变化?”
柳泊涟:“感觉...都攒着一口劲儿呢。”
这话莫名像卖关子,羊军国虽没听懂,但觉着有道理,没缠着细问,找其它话题带过去了。
当天的这顿晚饭持续了近三个小时,边吃边聊,都挺开心的,期间,柳泊涟抿了一两白酒,羊军国没敢陪着喝,他因为肥胖伴有高血压和高血脂,近两年身体垮得厉害,比起来,还不如柳泊涟这位六十八岁的老人硬朗。
十点半,他回到家中,倒头睡下,翌日天光大亮,才恍恍惚惚转醒。
厨房冷锅冷灶,翻箱倒柜半天,硬是没找到半碗能下锅的米,他只好到镇上的早餐店随便弄了碗粥,慢吞吞喝完,想着去超市买两包方便面,打发接下来的几顿饭。
经过一家水果摊时,瞥见摊位在卖枇杷,这种东西在北方是个新鲜玩意儿,他尝了一颗,皮薄肉厚,汁水丰盈,问了价格,25元一斤,贵的咋舌,这要搁在平常他是绝对不会买的,这会儿他念着柳泊涟昨天的款待,便让店家称了两斤,准备送过去,当作回礼。
一路阳光正盛,他走出一脊背的薄汗。
快要到厂门口时,隔着不远,听到凄厉的狗叫声,紧接着铁门被撞响,羊军国以为傻狗犯了错,柳泊涟在教训它呢,熟料,到门口一瞧,只见大门紧闭,门里翠花正抵着头拿身体撞门,它用了十足的劲儿,身体冲击铁门仿佛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同时,嗓子眼里呜呜咽咽着,像在发怒。
羊军国吓了一跳,它透过门缝看见翠花口涎乱飞,牙齿出了血,嘴边的毛发上已经浸染了血渍。
见到人,它更加狂躁了,奋力扑起,爪子挠着门。
刺啦的声音让羊军国心里打颤。
“柳校长——!”他大喊,“柳校长——!”
始终无人应。
翠花改为匍匐在地,用牙齿撕咬门沿,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从里面钻出来。
“坏了!”
羊军国心中一凛,柳校长不会被狗咬了吧。
拎在手里的枇杷袋子地上一扔,他心急如焚地跑到路边,两旁是田地,恰好有两家男人此时正在地里看种子的出苗情况,听闻喊救声,拔腿飞奔过来,生活在一个镇上,都是熟人,羊军国认出两人分别是村东头的赵文松和杨军辉。
随后一同前去查看。
“这狗不会染了狂犬病吧。”赵文松瞧着情况说。
“看样子像是。”杨军辉附和。
羊军国心跳如鼓,“柳校长人还在里面呢。”
顿时所有人脸色青黑。
“我进去瞧瞧。”
赵文松胆子大,他判断了一下围墙的高度,踩着杨军辉的肩膀攀至墙顶。
“你小心它咬你啊。”羊军国找来一个棍子递给他,同时叮嘱说。
赵文松嗯一声,小心翼翼地挪着屁股,选择了一个离翠花最远的位置,一跃而下。
意外地是,翠花没扑上来咬它,只是一个劲儿地咆哮。
赵文松拿棍子挥开它,把门栓拧开。
羊军国神色慌张地进到厂房,“柳校长——!”他端着啤酒肚,笨拙而焦急地寻找着柳泊涟的身影。
厂里的房间很多,好在他来过几次,粗略的知道哪些是柳泊涟使用的,他找了卧室和厨房,皆是空的。
正一筹莫展,瞧见翠花仰躺在一间房间门口疯狂打滚。
羊军国走过去,这间房间的门是半合着的,他探进去半个身位,一眼看到,柳泊涟穿着睡衣,趴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块毛巾。
羊军国心口一咯噔,“柳、柳校长—!”他声音颤抖。
迈脚进去,由于太过慌乱,没注意到门槛,腿一软,噗通单膝跪下了,他试着站了一下,没站起,便连爬带拖地挪到柳泊涟身边,把人翻到正面,柳泊涟闭目神态安详,羊军国伸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微弱的气息,但气息只出不进了。
他叫嚷着:“打120——!打——120!”
五分钟后,皮九妈妈和皮九叔叔听到动静先行从诊所赶来。
皮九叔叔当场给的结论是“不大好了”。
紧接着,救护车来到,送去最近的医院,医生语气凝重地说:“家属呢,还...继不继续抢救?”
一众人面面相觑。
“家属正往这儿赶呢。”一位年纪比较长,像是能拿定主意的老人,开口说,“救吧,走个流程,家属一会儿来了看见没法接受。”
...........
很多年之后,柳丁跟韩沉西回忆起柳泊涟葬礼的细节,脑海里一切的开始,始于下午第一节 的物理课。
老师不厌其烦地在讲台上一遍一遍重复着“功率”的概念。
她听得有些昏昏欲睡,手握不住笔,思绪慢慢飞远。
很快,上课开小车被老师察觉,当即点她回答问题。
柳丁起立,她答不出,因为根本没留意老师的问题是什么。
正等着劈头盖脸挨一顿骂,哪想,班主任突然出现,然后冲她招招手说,“柳丁,你出来一下。”
柳丁迷茫地走出教室。
走廊里站着一位妇女,她认得那是她本家的婶婶,只听她说:“接你回家。”
柳丁首先的反应是,“我妈出什么事了吗?”
婶婶摇摇头,“不是,你爷爷......”她一顿,眼圈悠然红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柳丁反而稍稍安了心,或许下意识觉得即使爷爷出事,也一定不会是什么严重的大事。
她等着她的下文,过了很久,等来两个字,“没了”。
犹如当头一棒,柳丁懵了,她脑子嗡嗡响,在反应这个“没了”,强调的重点是什么。
她一直的印象里,爷爷身体健康,平常少有伤风感冒,即使活不到一百岁,起码要等耄耋之年才可寿终。
她缄默不言。
然后婶婶搂着她,带着她下楼。
正午的阳光太热烈,晒得整个世界模糊了。
所以,回板桥的一路,柳丁看树是糊的,看人是重影的。
直到,到达柳泊涟住宅门口,她揉揉眼睛,瞧清楚了门口停了好多好多辆车,挤着好多好多人。
她在这些人悲悯目光的注视下,亦步亦趋走进院子。
院子正中央,停放着一张床,盖着白布,柳思凝和爸爸柳思杰分跪在两侧。
柳思凝头埋在白布里,肩膀耸动。
柳丁停住了,就这么站着,不再动了,也没人催促她动。
院子里很多街坊邻居,来来往往,他们很忙,忙着砍掉院里的石榴树,忙着扫地,忙着拆卸正屋的玻璃,忙着打电话.......
气氛是沉默扼制的。
直到,有人买来了寿衣。
要给老人换衣服。
柳思凝被强制拉到一边,她满眼通红,望着那件材料廉价,款式复古的寿衣,突然声嘶力竭道,“我爸不穿这种衣服——!这是哪买的——!才几个钱——!我爸一辈子穿西装——!”
她拼命要去抢夺那件衣服,韩崇远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她。
柳思凝挣扎,对他拳打脚踢。
那是柳丁第一次见,她的姑姑在公众场合如此的失礼。
一群人围过来劝。
“凝凝,都知道你孝顺,这不是来不及么。”
来不及提前准备一切,就连老人的遗像竟然用的是他五十五岁生日时的一张免冠照。
—照片里,老人头发乌黑,神清气朗。
“来得及。”柳思凝偏执地说:“我有钱,现在就打电话请人做,连夜做,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她疯了般喊叫。
最后是韩崇远呵斥了她。
“别闹了!爸安安静静地走,一辈子体体面面,葬礼上,你要让人看他笑话么。”
柳思凝瞬间呆滞,随后伏地大哭。
那哭声太有感染力了,院子里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哭了起来。
气氛变成了宣泄和不甘。
没预兆的,柳丁眼里蓄满泪水,哗哗往外掉。
再接着棺材来了,停放在朝南的正屋,老人入了棺。
那位接柳丁回家的婶婶,捏着一块白布条走到柳丁身边,把布条绑在柳丁额头,然后拉着她到棺材前,指着火盆和纸钱说,“坐下来给你爷爷烧纸,注意别让火灭了。”
说完,她走了出去,很快门上挂起一道木帘,门外支起孝堂。
传统的丧葬仪式极其复杂,柳丁不懂。
她就是觉得单独和爷爷呆着,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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