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从迷迷糊糊中惊醒时,温别擦了擦嘴角,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傅昭邑的眼睛。
温别一惊,一下脸涨得通红,立马清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中脑袋一歪一歪,然后又突然自己惊醒什么的,看起来真的很傻啊!
傅昭邑站起来去拉窗帘:“想睡就睡吧。”
温别制止了他:“别别别,我不想睡,你陪我聊聊天吧。”
于是傅昭邑又坐回床边。
病房里安静地有些过分,温别想了半天,问:“你谈过几次恋爱呀傅老师?”
傅昭邑说:“你猜。”
温别垮下脸:“肯定很多次吧……你这么帅,没谈过才比较奇怪。”
“那你太高估我了”,傅昭邑索性摊开来说,“”
他问:“我看你的书桌上,有好几本心理学教材。对这个有兴趣?”
“是啊”,她看了看傅昭邑,“其实我打算考研就考心理学这个方向。”
傅昭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记得你本科是管理学。”
倘若要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好像很难。
温别这几年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不是什么“一直对心理学就很感兴趣”。在认识傅昭邑之前,她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人生会和心理学挂上关系。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确切的理由,这个理由大概是“傅昭邑”。
可能是因为想跟他多一点话题,想跟他多一点交集,也想离他近一点。
但这句话太过直白,光是想到这就已经让她心跳加速,叫她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傅昭邑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问她:“是因为真的感兴趣,还是因为我?”
温别:“……”
温别:“告诉我,您是真的会读心吧。”
难道傅昭邑这个没有接梗,严肃地有些反常。
他说:“我在沙龙上分享的,那是心理学最有趣的1%。而你一旦要真的学习这门学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跟剩下的枯燥的99%作斗争。”
她满腔的少女情怀因为傅昭邑的态度一下冷却下来,但嘴上仍然坚持着:“我已经准备好了。”
傅昭邑看着她,沉默片刻,随后摇摇头:“不,你没有。”
是的,温别心里清楚,她其实没有,她全是凭着对这个人近乎无畏的喜爱。
但她还是说:“我看过你发表的论文,我并不觉得那些东西很无聊。”
傅昭邑却仍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他向温别抛出最后一问:“在你心里,究竟是‘心理学’本身有趣,还是‘我做的心理学’有趣?”
正中红心。
说到底,任何事物前加上一个“傅昭邑”的名号,在温别眼中都会变得立刻有趣起来。
温别这下是真的冷静了下来。
她问傅昭邑:“你在怕什么?就算我真的是因为你才打算学心理学,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不是怕”,傅昭邑放软了语气,“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任何选择的时候都要慎重。你人生中的每个重要选择都必将对你产生重大影响,而单纯因为另一个人改变自己的选择并不值得。”
“哪怕是因为你?”
“是的”,傅昭邑点点头,“哪怕是因为我。”
第33章
他说完这句话后, 病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中,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
尽管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人, 温别还是觉得很难堪。
她原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学的心理学”这个理由,或多或少会让傅昭邑有些开心,至少能让他知道,你也算是为传播这门学科尽了一些力。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可能她天生就不会爱人,可能她示好的方式有误,也可能是傅昭邑本来就诚实且残忍。
总之,陷入这样的处境中,他们谁都没错,可是结果就是这样了。
温别不想说,傅昭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相对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温别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她对傅昭邑说:“傅老师, 你走吧。”
于是傅昭邑抬头看着她, 好像在等一个结果。
温别更觉难堪, 扭过头说:“我不学心理学了, 行了吧?”
傅昭邑微微皱起眉头:“你只想和我说这个?”
温别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又觉得这样的状态下她无法心平气和地跟傅昭邑沟通, 只好换了个话题。
她说:“昨天我看见何璋——”
温别正在斟酌着该要从哪里说起,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门外是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看她的徐姿。
温别却还没来得及问问傅昭邑,何璋的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怎样和徐姿说。
徐姿一进病房就把围巾给脱了:“这空调开得也太足了吧……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奶茶。”
把奶茶递给温别后,她才坐下来,问道:“我进门的时候怎么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何璋的名字?在聊什么?”
温别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昭邑。
傅昭邑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徐姿伸手在他们两个眼神交汇的地方打了个响指:“背着我打什么哑谜呢你们两个人?”
傅昭邑语气有些无奈地看了温别一眼, 接道:“她非要我猜你和何璋会不会一起来。”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不是对她说的一句话,温别却又很奇怪地不生气了。
徐姿原本就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溜出来的,还得在下午第二节 大课前赶回去,所以没呆一会儿就要走了。
傅昭邑也说有事情要处理,临走前对温别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温别有些失望。
可能人就是很贪心的生物,一开始她甚至觉得傅昭邑呆在这陪她就已经是小题大做了,但现在傅昭邑说明天再来,她居然觉得有些难过。
傅昭邑走后,温别一个人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不时瞥到小桌板上摊开的那本心理学入门,温别心想: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学心理学吗?
回想起傅昭邑跟她说的话,温别又难过了起来。
几个人一块儿呆在病房里陪她倒还好,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倒叫她有些害怕。
思来想去,她突然有了一个叛逆的念头。
傅昭邑不是说明天来看她吗?那她今天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好了。
她还挺好奇,当傅昭邑第二天来病房,看见空空如也的床,会是什么表情。
说干就干,她立马问了医护人员,以她这样的状况能不能出院。
好在本来就只是轻微骨裂,护士嘱咐她注意事项,又告诉她怎么办出院手续。
于是温别把东西整理好,办完手续,打算在医院大门口打辆的士回家。
叫车当然比的士方便,但最近乱七八糟的新闻很多,她又是个病患,所以还是决定等的士。
不知道是不是下班高峰期的原因,等了好久,都没见一辆空着的的士。
不过温别也不急,仍然站着玩手机。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温别头也没抬,只是人往右边挪了挪。
没想到越野车直接降下了车窗。
听见车窗降下的声音,温别还觉得挺烦人,她站在这等车碍着谁了?没完没了了?
但等她看见车内的人,又一瞬间没了脾气。
傅昭邑冷着脸,对她吐出两个字:“上车。”
温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包,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了上去。
温别不敢问去哪,倒是在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难道傅昭邑真的会算命?或者,是在医院安排了眼线,还是在她的手机上装了监控软件?
天马行空想了一堆越来越离谱的可能性后,她的思绪被傅昭邑拉了回来。
傅昭邑:“为什么突然出院?”
总不能说是为了整蛊你吧——温别想了想,说:“因为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太无聊了。”
傅昭邑再次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说你有事吗?”温别有些理直气壮。
大概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傅昭邑趁着红灯的间隙,回了看了她一眼。
他转回头去,问:“生气了?”
见温别不说话,他又补充道:“中午我说那样的话,你生气了?”
这回温别答得很快:“是的。”
她说:“其实比起生气,令我更害怕的是你的态度。就好像是,打算在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就撇清关系……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傅老师,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害怕的是什么。”
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重蹈覆辙。
当年刘知娜一跃而下,没有人说得清楚她是否是为情所困。
如今傅昭邑并非看不出温别的心意,但他也不可避免的担心同样事情再次发生,更何况温别的状态不容乐观,她前不久才尝试过自杀和心理咨询。
但这些话他无法说出口,甚至连一句简单的解释都没法给。
在刘知娜那封所谓的“邮件”出现之前,他将永远都处在百口莫辩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