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喷人!”段戴氏气的捂住胸口,差一点就站不住了。扶着官帽椅站稳,她回过头又气愤又害怕的瞪住段慕鸿道:\"我看见他把百川的药包打开,换掉了里面的一些东西。我以为他是要让百川慢点好,好拖延时间,让他抓紧时间从帐上提银子。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这个儿子这么大胆,竟然敢毒杀自己的大哥,还趁着大哥病重,一口气把毒药全给下下去了!”段慕鸿厉声道。“可你竟然没有阻止他!段戴氏!你身为一个母亲!竟然能偏心成这样!”
段戴氏被她这一声段戴氏激怒了,瞪大眼睛怒火冲天的望着段慕鸿,她颤声道:”你想过我身为一个寡母的艰辛吗?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就因为你········你所说的可笑的公平,我就要主动把另一个儿子也供出去?他是我十月怀胎养下来的!我的两个儿子若是都不在了,你让我怎么活?!“
“所以就可以故意无视事实吗?所以就可以故意包庇罪人吗?所以就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怀疑他是被毒死的,而去默许段百山和叶云仙散布谣言,暗示他死的不干净,然后把他赶出家族墓地,最后只能孤零零的葬在金龙寺后吗?”
段慕鸿望着惊慌失措的段戴氏,泪珠不知不觉间便从脸颊上滚落:“可是祖母·········我父亲,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他死的时候,多无助,多痛苦,多绝望多心寒你想过吗?”
“你没有,你只想着你的宝贝段百山。”
段慕鸿吸了吸鼻子,把呆呆站在原地的老太太丢下,自己转身走到老太太的太师椅上坐下。她环顾着屋子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还对我父亲记得多少。可是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爹爹抱着我来你这里。你在佛堂诵经,我问我爹爹,我说祖母在干什么呀?我爹爹说,祖母在诵经祈福呐!我又问,爹爹,祖母给谁诵经祈福呀?我爹就抱着我,把耳朵往佛堂的门上贴了贴,然后他对我说,祖母在为她的小宝贝祈福呢。我不懂,我问,小宝贝是谁?我爹爹便笑了,他说傻孩子,小宝贝就是你呀!“
“他一直把你当作他最敬爱的母亲,最温暖的存在。可是我想,最后你让他失望了。”
段慕鸿站起身,慢慢走到老太太身后轻声道:“如果你还得········你还记得·······我父亲在世时,你稍有不适,他都要亲自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直到你健健康康。甚至你喝的药他都要亲自先试一试是不是烫口。这些孝道,他去世后,我想再也没有人这么对你吧?”
“段戴氏,你辜负了一个真心实意孝顺你的好儿子,却选择了那个对你只知道索取的白眼狼。你真可悲。”
她走出了心苑,外面阳光很灿烂,天气很清朗。湛蓝的冬日晴空里,云团温柔的像娘亲的手掌。
身后的正厅里传来了一叠声的疾呼:“老太太!老太太!快!快请郎中!”
第118章 姻缘
段老太太到底是顽强, 竟然没有被气死,而是中风了。
谢妙华带着丫鬟去侍候她,她睁开眼睛看了谢妙华一眼, 闭上眼睛哼唧了两声, 嘴里咕哝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谢妙华平静地说:“事已至此, 娘,你得吃药。别跟我拧巴了。”
她给段老太太喂药, 把药送到她嘴边道:“你毕竟是百川的娘。别闹了, 喝药吧。我不会像你家老二那样给你下毒的,没必要。”
段老太太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她, 许久之后, 一滴浑浊老泪从她一侧眼角落了下来。
“犯不着赶尽杀绝, ”谢妙华对段慕鸿说。“一个老太太家,儿子都先于自己而去,其实是很苦的。佛经里说——”
“随您吧娘,”段慕鸿有些烦躁,也有些无奈。“我顾不上这个了。你看着办吧。”
“怎么了?”谢妙华问。
“有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呗。”
段记布庄的生意是彻底陷入僵局了。一方面拜那满城风雨的谣言所赐, 如今乐安人都相信,段家发迹的这么快, 是因为二少奶奶和县令通奸——浑不在意这话里的时间矛盾, 明明贾嗣忠只在乐安做了一年县令。但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于是一时间, 段家的名声在整个乐安都变得臭不可闻。人们没工夫去天天往段家铺子的宅基上泼粪。但每当他们路过那里,都会情不自禁的啐一口唾沫。
另一方面, 在乐安铺子重建难行, 清河铺子经营困难的同时,松江那边的棉布价格也一成高似一成。年关将至,人们要添置冬衣了。那各色厚棉布不意外的是要准备起来的。松江布, 原本就炙手可热的料子更是在此时成了紧俏货。段慕鸿赶在腊月之前跑了一趟松江,然而一无所获——质量好的棉布都被卖光了不说,连质量差的棉布基本上也售卖告罄。
“这时候,可是真体会到自己有个机坊的好处了。”段慕鸿苦笑着对柳小七说。
柳小七的身体好了大半,多亏了茜香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两个人同段慕鸿一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谈天,气氛就有些尴尬。柳小七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段大哥居然会把自己的小妾送来照顾病卧在床的他。段慕鸿笑而不答。茜香羞红了脸,借口说进屋去看看饭好了没有。于是段慕鸿在冬日的暖阳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低下头问柳小七:“小七,你觉得茜香这姑娘怎么样?”
柳小七涨红了脸,一下子就要站起来。段慕鸿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别害怕,我不是要找你麻烦。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茜香怎么样?”
顿了顿,她又斟酌着字句道:“我的意思是,茜香对你有心。你若是不在意她的身份,我便把她以我妹子的身份嫁给你,你看如何?”
这下子,柳小七是彻底被吓到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干什么!”段慕鸿把柳小七拉起来。“茜香同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纳妾那道文书。也就是说,她是自由的。先前我已经给她脱了奴籍,她按律法也不是我的妾。所以我再跟你重复一遍,她,是自由的。你若是愿意娶她,完全没有问题。”
柳小七呆呆地注视着段慕鸿,张口结舌,眼中却隐隐有期盼和喜悦的光,又有些愧疚,那种对不起自己兄弟的愧疚。
“段大哥·······”他用上不来气般的气声道:“你——你都看出来了?我······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我不该偷偷喜欢茜香妹子······我知道这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段大哥你别这样!我——我对不起你啊!我明天就带着我娘离开这儿!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说着又要跪。
“别怕别怕别拍!哎·······我说你别怕!咳,什么对起对不起的?实不相瞒,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打算这样,”段慕鸿把柳小七扶起来,对着柳小七苦笑。“实话告诉你吧!我呢,是个没用的人,茜香跟着我,就是守活寡。她命苦。先嫁了一个人,不成。后来为了帮我嫁了我,我又是个空架子。根本就没碰过她!要不我怎么说是守活寡呢?她这么好一个姑娘放在我身边,真是暴殄天物了!”
“所以我一直想着给她物色个好人家。她是个好丫头,当得起。小七你同我认识多年,你的人品我最清楚不过。茜香心里对你也很是愿意的。所以你看——”
柳小七懵了。他望着段慕鸿结结巴巴道:“可是茜香姑娘不是·······不是都给段大哥你生——生了个儿子了吗?诚哥儿不就是你俩——”
“装的,”段慕鸿言简意赅的说。“我一直都是个废人,生不出孩子的。茜香为了我,装了十个月的孕妇。孩子是我从别处抱来的。”
柳小七彻底被震惊了。居然还能这样?
“茜香没生过孩子,她从前那个男人也是个废物。所以········她命真的很苦。”段慕鸿又说。
“况且眼下你也看见了,我的生意眼看是做不成。青州那边一团乱麻。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铺子都能说黄就黄。实话说,就我手里那几百亩地,若是有一天突然一夜之间一亩都没了,我也不惊讶!这人走背字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这样的情况,我还怎么养着茜香呢?让她继续跟着我,是在害她!但是把她托付给你,我放心!”
“段大哥你别这么说!你的生意········你的生意·······”
“怎么不能这么说了?一切皆有可能!人各有命罢了。这是我的命,我得受着!可茜香还年轻,她不应该受这样的苦。小七你若是娶了她,既是帮她,也是帮我!不然我做生意赔了,还得担心自己万一一犯浑把她给卖了怎么办!”
段慕鸿在和柳小七开玩笑。柳小七知道她肯定不会把茜香卖掉。但他也看得出来,段慕鸿是真的想把茜香和他撮合到一起。
柳小七不说话了。停了半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茜香姑娘神仙一般的人儿,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女红针织又好,对我和我娘也是说一不二的好。我········我只觉得我配不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