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简在地上打滚,故意叫得很夸张。段慕鸿冷着脸站起身子,一边还打了半个趔趄,不过被她自己稳住重心给救回来了。
“大家都是男人,你也太狠了罢!往哪儿踢啊?往哪儿踢啊?!我那是在救你啊兄台!要不然你一口气憋在胸腔子里上不来,把你活活憋死了怎么办?”
傅行简必然有很多道理可对她讲。但段慕鸿不想听。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竟敢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想到自己方才睁开眼睛时这人的手正放在自己胸前,段慕鸿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要滴下冷汗来。
她倒不是在乎被这人揩油占便宜了之类的事。段慕鸿心态好得很,坚持给自己洗脑自己就是个男人。但她不得不在意如果傅行简因为身体接触发现了她是女孩儿,那谢妙华和她自己将要为压下这件事耗费多少心思。
想到这里,段慕鸿眼睛一眯,飞快的拍掉了自己身上沾着的落叶碎屑,抬脚便要往外跑。可惜她跑的快不如傅行简拦的快,这少年人一边躺在地上打滚卖惨一边还不忘伸出一条腿去绊住段慕鸿,险些又把后者摔个大马趴。段慕鸿刹住脚步回过身来,对傅行简怒目而视道:“敢问阁下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在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哪儿为难你了?”傅行简抱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宝蓝袍子下面伸出一条穿着雪白衬裤的腿,蹬着青云履,紧紧扎着裤脚。他没束发,头上不甚规矩的扎起一个高高的髻子。星眸剑眉,眼睛深邃。顾盼含笑。五官是一种很舒朗的俊美。那样子不像是个读书人,倒像是个游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我只是想结识一下段公子而已,昔年我曾同令妹有过一面之缘,本想着日后结识,通个来往。没想到她竟然——这几日听人说段公子要来读书,我老早就想着要同你认识认识了。今日可巧了在这里碰上,你又差点没气。我一心救你,怎么能说是为难呢?
“你到底是谁?”段慕鸿皱着眉头问。“是这书院里的学子?还是从山底下摸上来的登徒子?”
“我——不是,我怎么就成登徒子了?”傅行简几乎给她气笑了。坐在铺满银杏金叶的地上,他也对着段慕鸿皱起眉头,眼睛挺好看的做出一个委屈相:“观云看水闲花落,听风闻一叶知秋。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河傅家傅行简的便是。我好好儿的在这儿垂钓,凭什么说我登徒子?”
段慕鸿低头瞅着这人,面无表情。看了片刻方小声道:“对子对仗不工整。”说完抬脚准备离开。傅行简在她背后赖叽叽的嚷嚷:“你把我踹伤了!我起不来!你得拉我一把!”
段慕鸿回过头来,看也不看傅行简,侧身站了对他伸出一只手来。傅行简也不生气,出手拉住了站起身来,笑嘻嘻的对着段慕鸿唱了个喏道:“得罪段公子,不过我压了你,你也踹了我,咱们算是扯平。你说好不好?”
“我说不好有用吗·······”段慕鸿咕哝道。说着转身便要走。傅行简连忙跟上来笑道:“段公子——段兄,咱们也算认识了,互相通个名姓喽!在下傅行简,字雁声,段兄呢?”
段慕鸿斜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傅行简耐心的跟着他,甩开大步走的没心没肺。段慕鸿无奈,只得小声道:“你不是知道我姓段吗?还问这些做什么?”
“知道是一回事,能从你口中通得姓名就是另一回事了。段兄,赏个脸给个面子嘛!看在我救活了你的份儿上·······”
段慕鸿停住了脚步,扭过脸来瞪着傅行简:”你怎么把我救活了?”
傅行简颇为无辜的眨眨眼睛,忽而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适才若不是我用了张仲景《金匮要略》中的按压之法解救你于憋气闷气之中,段兄这会儿恐怕早就········”
段慕鸿把脸扭过去继续往前走:“若不是你从天而降把我砸晕,我也不至于一口气憋在腔子里。”她飞快看了傅行简一眼,用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评价道:“阁下可真够重的。”
“哎!段兄!在下身长八尺,若是轻飘飘的一个,那还是人吗?诶?你刚才笑了!我看见了!”
傅行简绕到段慕鸿前方堵住她的去路,有些赖皮赖脸的眨眨眼睛:“这下子可以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字什么了吧?”
段慕鸿看了他一眼,绕开他继续往前走,不过她轻声说:“姓段名慕鸿,字雁希。乐安人。”
傅行简满意的笑了起来,脚下生风般的跟着段慕鸿走,一边点点头做深沉状道:“雁希,雁声,哈!段老弟,咱俩可以并称‘松溪双雁’啦!”
段慕鸿本想反驳他,可看他那副乐呵呵的高兴样子,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正准备开口揶揄他两句,忽见一人从前方远远走来,身后跟着心急如焚的吉祥。
来人的样貌同傅行简有几分神似,一样的高鼻梁,星眸剑眉。只不过这人的气质比傅行简要忧郁一些,瞧着不那么像个话篓子。吉祥高兴的从他身后跑过来喊了一声公子,像个小狗似的拉住段慕鸿的袖子就把她往前拖走。傅行简含笑望着段慕鸿和吉祥,一边漫不经心的对着来人打了个招呼:\"大哥,你该不会也是跑来找我的吧?“
“非也,”被称为大哥的人说,语气里有三分焦急七分好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被你顺走的钓竿的——小钱先生快急疯了。”
“钓竿?”傅行简神色一凛。旋即瞪大眼睛,眉毛夸张的像要飞起来。
“那个········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钱先生的钓竿,我好像给落在树底下了·······”
“而且好像·······被段老弟给压折了·······”
“那什么——哥,我把他的钓竿压折了,他看在钱先生的面子上,应该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吧?”
“不······小弟。你可能不知,小钱先生嗜垂钓如性命。你摊上大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逗逼男主来了~
觉得这篇文还挺有看头的话,欢迎读者小可爱们动动小手指,给我一个小小的收藏呀!谢谢啦!
第7章 挨打
“你知不知罪?!”
“小钱先生,那钓竿我真不是故意弄坏的!我给您赔——哎哟!”
钱瑞龙气的横眉怒目,戒尺啪的一声打在了傅行简背上。后者原本还在满嘴跑火车,这一戒尺下去,他被打的向前一扑,立即便没了声息。
钱瑞龙绕到傅行简面前,一撩袍子弯下腰来瞪着学生道:“你还不承认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傅行简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涌动着愤怒的红。他恨恨的瞪着钱瑞龙,全无方才的嬉笑。
钱瑞龙哼了一声,转身拿过一根断成两截的鱼竿狠狠摔在了傅行简面前。年轻塾师恨声道:“你还不承认?!今早我将这根新置的桦木鱼竿放在我书房外头的窗棂底下晾晒。那会儿整个书院的学子都在做早课。只有你傅雁声不见踪影。适才我在后园里逮到了你,不远处就是这根钓竿。你说你不是故意弄断的·······傅雁声,你自己信吗?”
傅行简抬起了头盯着钱瑞龙,片刻之后他对年轻塾师露出一个堪称甜甜的笑来:”钱瑞龙,你爱——信——不——信。“
段慕鸿和吉祥站在钱瑞龙的书房外面,身后是一大群看热闹的学生。面前和傅行简容貌神似的少年正焦急的踮起脚尖往书房里看去——啪啪啪的戒尺抽打声一下狠过一下,钱瑞龙是真生气了,书房里的傅行简还一声不吭的挨着打,更让小钱先生怒向胆边生。
“不行,小钱先生年轻性子暴,再这么下去,我就得让爹来用马车把雁声接回去了——来福,”他对身旁的小厮交代。“你到后园尽头的大房子里去请钱夫人来,钱老先生不在家,恐怕只有钱夫人能让小钱先生住手。钱老夫人若是不来也没关系,你务必恳请她亲笔给你写个帖儿,写让小钱先生停手。得了帖儿你就立刻送过来·······”
“那你呢,秉严,你准备怎么办?”段慕鸿低声问这少年——傅行简年长一岁的亲哥哥,傅家的庶长子傅居敬,字秉严。和傅行简同时中了秀才却不怎么被提起的人。
“我现在进去,跟小钱先生说是我弄断的,让他不要再打雁声了。”傅居敬言简意赅的说。不等段慕鸿开口阻拦,他转身就跳进了小钱先生屋子外面的回廊。
推开屋门的时候,傅居敬大气不敢出,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刹那间几乎产生错觉,以为钱瑞龙是不是把傅行简给打死了。直到房门完全打开,他才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傅行简曲起一条腿跪着,一只手高高举起,正卡住钱瑞龙作势要打下来的戒尺。他的手把那戒尺的顶端握的紧紧的,脸上挂着不屑又邪气的冷笑。
“傅行简!反了你了!”
钱瑞龙大骂,拽着戒尺要扯出来。可傅行简握的太紧,力气又大。钱瑞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此时却被傅行简反客为主,拽的那戒尺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