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老板一下子跳起来冲着傅行简伸出手去,他本意是想抢回那根簪子,没料到却被反应过来的傅行简伸腿一绊,一只手抓住傅行简手里的簪子后便整个人摔了下去。“啪嚓”一声,白玉簪磕在他手边的摊位上,应声碎了。
“啊·······唉!”老板气的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口中大叫:“我的簪子!我的簪子!”
“那簪子配不上你,鎏铜的破石头簪,呵!改明儿我送你个更好的,保管是货真价实的金镶玉!”傅行简对着段慕鸿说,得意的扬起眉毛。
段慕鸿却说:“傅行简,你真烦人。”
傅行简瞪大眼睛,望着对面神色冷冷的段慕鸿。段慕鸿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自以为是,还爱多管闲事,可其实你又能帮得了别人什么?你什么都帮不了,你只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她说:“傅行简,你不要再烦我了,你真的很惹人厌!”
段慕鸿给了老板十五两银子来弥补簪子的成本损失,但同时也告诫老板不许再卖假货。她已经拜托了闻讯赶来的西樵镇捕快记下老板,如果他再卖假货骗人,就让官府把他抓起来。老板擦干眼泪诺诺连声的收拾摊子走人了。又羞又愧的。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段慕鸿不等傅行简跟过来,便融进人群里消失不见,像一条回归深海的鱼。
傅行简很难过。然而更难过的事还在后头。他父亲的一大批货在西边被马匪给劫了。这没什么,傅家财大气粗,被劫一批货死不了。可问题在于,他爹让人向当地衙门报官,把货追回来,还杀了对方三名首领。结果这帮马匪一气之下流窜到清河,把傅家老爷傅兴斋给绑了!
傅行简刚一回到书院就接到了这个令人忧心的消息。于是他没来得及跟段慕鸿解释,连夜便收拾铺盖卷跟着傅居敬和傅家人回清河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贝货:就是假货。
第17章 猫眼
“雁声!雁声!”
傅兴斋站在码头,对着下人们发脾气。
“让你们陪着少爷!不是让你们打瞌睡挖耳朵,把少爷给看跑了!”他怒气冲冲的训斥一个小厮。小厮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老爷,实不相瞒,不是小的把少爷看跑了,是少爷把小的给绑起来,自己跑了!”
“绑起来?他做什么要把你绑起来?好,就算他把你绑起来了。可现在这船马上要开了,你让大家都在这儿空等!”
“少爷说——少爷说他想让您晚一天开船,可您不同意,他只能这样了······”小厮吐吐舌头。“不过他说等他那那只簪子做成了,他亲自来给您赔罪!”
傅兴斋负气坐在码头旁的客舍里,回程的日子又叫儿子拖累的晚了一天。他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着了什么魔,干嘛非要在金陵赶着做这个什么簪子。回青州做不了吗?非得在金陵浪费时间······
一年前他被马匪绑架,是这个有勇有谋的儿子带着官兵前去营救。为了把他平安救出来,儿子又自告奋勇去替他做马匪的人质。那时候他被马匪饿的昏过去。若是还醒着,是断断不会让儿子这么做的。幸好儿子机敏,在贼窝里呆了几日倒也毫发无损,直撑到官兵捣毁匪窝,平安得救。
儿子和他得救了,可家财也早被马匪勒索去不少。这股子马匪有一部分逃走,带了从他傅家勒索的钱财去。官兵追不回来,傅兴斋这一次把事情闹大,又几乎得罪了西北一带所有的马匪·········
他是靠贩盐发家,可这贩盐须得盐商自己运粮到宣大九边等地去换盐引方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傅氏向来的盐运生意是做不得了。敢再往西北去拿盐引,那简直是自己往刀口上撞,找着被马匪打劫!傻子才那么干!傅兴斋无法。只得咬咬牙,他又重走起了年轻时振兴家业的老路子——出海贸易。
他寻思着自己运气还算不赖,虽说西北盐运的路子断了,可他还有海贸这条路。而想当初在嘉靖爷的世道,出海贸易可都得偷偷摸摸。如今到了万历朝,海禁早已放开,他们总算能去靠着这个营生回血。海上贸易是暴利,足以让一个一穷二白之人一夜变巨富。傅兴斋虽非白身,可咽不下家财被掳这口气,因而就是拼着一条老命,也要再去闯一次。
儿子是很懂事的儿子。大的小的都是。听说他要出海,兄弟俩当即打好了商量让人给书院送信去把学给退了。老大性子沉稳,就留在家里帮忙家计。傅兴斋特意同夫人说了一车的好话求她看在家里遭难的份儿上不要苛待庶子;老二性子机敏,那就跟着他出海去贸易,正好也长长见识。反正他早晚有一天是要接过傅家这艘大船的舵。
傅兴斋没想到,带着儿子从登州港出海去倭国贸易,一去就是一年多。
在海上他们先是遇到了风暴,船被耽搁在朝鲜半岛歇了许久。后来到了倭国大赚一笔归来时,登州港又忽然不让人上岸了。傅兴斋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这是朝廷为防倭患,政策朝令夕改,元也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决定的。干脆让伙计调转船头,改走苏南登陆。没想到这么舍近求远的一走,又是大几个月。
傅行简这次跟着他出洋表现不错,途径琉球时也小赚一笔。等到船绕行往苏南时,路上竟然遇到了天竺人的商队。天竺人的船上装满了各色珠宝。尤其是有位商人手里有成色极好的猫眼石。傅行简不知怎的就看上了这猫眼石,非要把刚赚到手的一把银子全拿去换。傅兴斋疼他,也就懒得管。傅行简把银子都给了天竺人,把带回来的猫眼石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咳,原来是为了打根簪子,这小子!”傅兴斋对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嘀咕。
过午儿子总算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古朴考究的木头盒子,脸上笑嘻嘻的。傅兴斋躲在暗处,待他走近了,忽的跳出来将他一吓,弄得傅行简大叫一声,哭笑不得的怒道:“爹爹!你就是看娘不在你作弄我!”
“我作弄你?啊我作弄你?”傅兴斋眉毛挑的老高。“咱爷俩儿谁作弄谁啊?小傅公子,容许你老子我提醒你一句。就因为你,船又要延迟开一天,这住店的钱租用码头的钱都得你老子我出!你还说我作弄你?”
傅行简对他淘气一笑,大个子男孩儿毫不脸红:“反正你这次赚翻了,也不差这点钱,爹——老子的钱不给儿子败给谁败?难不成你在外头还有别的儿子等着你送钱给他?”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呢?少跟你老子我没大没小的·······这话在这儿说说就罢了,回家里了可不准胡咧咧啊!”傅兴斋有些后怕的一缩脖子,想起家里那位美丽剽悍又泼辣的夫人,心中有一些甜蜜的苦恼。怀春少女似的抿嘴一笑:“赶紧回去吧!你爹我都想你娘了·······”
“哟哟哟哟——”他儿子斜眼看他,嘴角一扯:“爹您可真腻歪,呕呕呕。”
“呕什么呕?你娘和我,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哪儿说错了?”
“没说错没说错,行行行,您二位恩爱,哎!也不知娘和大哥在家里,有没有起口角。”
傅行简说着,手已经打开了那古朴木盒,盒子里衬着光洁闪亮的红绸子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根做工精美无匹的簪子。那颗他花重金换来的猫眼石,正嵌在上面熠熠生辉。
“簪子不错呀——起什么口角,我走的时候都跟你娘交代过了,秉严他娘都走了那么多年了,让她别再难为秉严。”
“走了是走了,可我娘到底还是忌恨佟姨娘啊,尤其是佟姨娘还赶在她前头生了我哥·······嘿嘿,这簪子好看吧?我就是为了这簪子,我都要让你晚一天走。挺值的是吧?”
“值个屁,你娘的好簪子我送了她没十根也有八根了,你要送你不提前跟我打商量。她那对红玉镯子碎了,你买个镯子不比这个好?——佟姨娘的事,你孩儿家家的别瞎想。你佟姨娘从小侍候我长大的,我······”
“爹,我可不是孩儿家家了,”傅行简拿眼睛溜他爹,嘴里有些语重心长:“佟姨娘这事儿,你就是对不起我娘,所以要罚你一生一世对她好!”
傅兴斋本来拿起那簪子在看,听了这话就不说话了。低下头去想了想,他对儿子说:“就算没有佟姨娘,我也要一生一世对你娘好的。你娘是个好女人,娶了她,你爹我才能有今天。”
“你知道就好,”傅行简幸灾乐祸道,语气仿佛对面不是老子是他哥。“还有这簪子不是送给我娘的,这簪子,我要带着它去给我求亲的。”
傅兴斋抬起头,惊愕的望着儿子:“求亲?哪家的姑娘?”
他儿子得意的望着他,附耳过来,像是要同他分享这世上最让人幸福的秘密。
“乐安段家的小姐,段慕鸿!”
作者有话要说: 学堂线彻底结束啦,下一章就开始宅斗&经商线了。两只雁都要出社会啦!
第18章 暗涌
“傅公子,您在这里小坐片刻,四少爷稍后就来。”
段慕鸿在段家慕字辈里排行第四,是以段家下人都称呼她四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