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即白手里捧着花,冬青站在几米开外看着他朝她走进,仰长脖子看着他怀里捧着的话,歪头,理所当然地问:“你给我爸送这个花干嘛?”
她下意识地以为,这花是送给病人的,又说,“现在买干嘛,都要回去了,下午再来买呗”
太阳爬出来,他沐浴在晨光里,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淡金,整个人染上几分温柔,他伸手,将手里的花递给她,嘴角的弧度上翘:“是送给你的。”
冬青愣在原地,半天没伸手,那束花和他的手,悬在空中,花瓣上的露珠,缓缓从顶端滑落。
裴即白用空闲的另一手牵起她的手上扬,那束花带着凉意与淡雅的香气,落入她的怀里,手上的重量,让她惯性地提起手,搂住花。
她仰头,看着他,他整个人背着光,原本应是看不出表情的,她却猜到了,他在浅笑。
冬青抱着花,慌张地背过身,大步往前走,嘴里说着与这不相关的事:“要早点回去休息,这都快七点了。”
两人走到那家分店门口,招牌还是那个招牌,门店却扩张了,装修也不像过往那般简陋。
他们站在门口,门口下米粉的老板娘抬头瞧了眼,手里活计没停下,说道:“里面坐啊,吃什么码子。”
冬青先一步进去,里面坐着满满当当,看得出老板的生意很好。
他们寻了张靠门的桌子坐好,冬青回头:“一碗羊蹄粉,一碗瘦肉粉。”
男老板手上的动作飞快,连胜应和:“好,干挑还是汤粉?”
冬青问裴即白:“要汤的还是干挑?”
裴即白正扯抽纸,仔细地擦着桌子上的油渍,这一瞬间,冬青觉得又回到了初三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每次在外面吃动,坐下的第一件事,总是擦桌子。
习惯是难以改变的,就算他怎么变,他还是他。
裴即白没抬头,随口道:“都行。”他抿着唇,和那张桌子做着斗争。
冬青对老板说:“两碗汤的,羊蹄少辣。”
门口的老板娘转身,盯着他们俩看了会,突然开口:“你们有很久没来吃过粉了吧。”
冬青怔然,她没想到老板娘还会记得他们,疑惑道:“您还认得我们啊。”
老板娘笑笑:“你,我是还记得的,早些年不是老在我们家吃粉。”
那个时候,冬青在这里上补习班,一日两顿都是用米粉解决。
冬青没开口,老板娘又开口,下巴朝裴即白点了下,“看到他擦桌子也想起来了,你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过来吗。”
长得好看的,又有洁癖的男孩子,总是让人记忆犹新,更可况是在这样的小城市里。
几句寒暄完,冬青手撑在桌子上,裴即白眉头蹙起,想说些什么,看到冬青脸上的疲态,又沉默下来。
冬青视线错开他,看向店铺外,行走的行人,偶尔打了个几个哈欠,像是想到什么,问:“那你等会去哪睡会?”
老板将粉端过来,羊蹄粉放在裴即白面前,瘦肉粉放在冬青面前,裴即白从筷筒里拿过筷子,掰开,筷子摆成十字型,上来滑过,将一次性筷子上站着的毛刺刮落,递给冬青,说:“等会把你送回去,在你们家附近开间房就好了。”
冬青拿起筷子在碗里挑了两筷子,粉还是原来的味道,可惜她胃口不是很好,嘴里泛着苦,筷子在碗里拨动几下,没送进嘴里:“要不去阿婆家吧。”
裴即白拿过桌上的醋,撒了些进碗里:“不回去了,省得他们担心。”
人越大,好像陪伴家人的时间就越短,她忍不住说:“不多陪陪阿婆吗?”
裴即白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会去看她的。”
两碗粉,两个人都没吃完,剩下大半,付钱的时候,老板娘大概是看到他们剩下的食物,问:“是味道变了吗?”
裴即白摇头,语气柔和:“不是,是我们的问题,没什么胃口。”
老板娘长筷挑起高汤里煮熟的粉:“那有胃口的时候再来吃,给你们多加点料。”
裴即白礼貌笑着:“那就提前说谢谢了。”
七点多,街上的安静一点一点被打破,整个城市开始运转,忙碌的上班族加入到原本寂静的街道,他们行色匆匆,手上或拎着公文包,或提着早点。
冬青先出店,见到裴即白没跟上来,走几步又回头,看到裴即白和老板娘聊着什么,她手里拿着花,静静地等着,等到裴即白转身,她朝他挥挥手。
裴即白站在店门口望着她,清晨的她宛如朝阳,炫耀着自己的美,那双乌黑的杏眼被柔美的光晕反衬着,他心中繁茂的心事,奚数绽放。
真好啊,冬青。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再回家, 冬青总是觉得自己像个寄住的过客。
冰箱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她不知应如何下手,她的房间, 床上空荡荡的, 只留下床架和席梦思床垫, 孤零零地站在房间中央,床上用品大抵是被林清拿去洗了, 并没有重新铺上,光秃秃的。
这个三室一厅, 只留下她存在过的痕迹,也仅仅只是那一点点而已。
她打开衣柜, 在最顶层翻出棉絮和被单,抓住几个角,铺好床。
又进了厨房,思量了会, 打算熬上一锅排骨粥。
在冰箱里找到了材料, 又花费了点时间,等待粥开, 倒进砂锅里,扣上燃气灶, 转上小火。
做完这一切, 接近九点, 她回房间,找出留在家里的衣服,还是她大学穿过的,白色的连衣裙,她这个年纪, 其实已经不适合穿这样的裙子了,她打算今天挑个时间,去商场买套新的。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已是九点四十,定好闹钟,冬青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闭上,又睁开,她抱着被子转了个身,过了会,觉得肩膀难受,又转了个身。
辗转反侧几次后,她起身,赤着脚将原本敞开的窗帘拉上,房间里的光线暗上不少,冬青重新回到床上。
许是这光,让她睡不好,冬青这样告诉自己。
怀里抱着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意识一点一点涣散,睡前最后想着的是那束花,好像没有找到花瓶,还放在玄关处。
十一点半,她被闹钟准点闹醒,醒来的那刹那,她忘记自己在哪里,摸过手机下意识地摁下闹钟,触感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没睁眼,在床上坐起来,她回榴市了,她想起来了。
头是钝痛的,没睡饱后身体的叫嚣,她眯着眼起身,踩进拖鞋,迷迷糊糊地走进厕所,洗了个冷水眼,整个人清醒不少。
照着林清说过的地方,找出个保温桶,砂锅里的排骨粥填满这个大大的保温桶后,还剩下半锅分量。
冬青蹲下身子,又找了找,没饭盒了,她给垫脚打开壁橱,翻出个许久没用过的饭盒,清洗过之后,又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盒。
出门的时候十二点整,她没给裴即白打电话,她心想,他大概是没醒。
她打算去他住的酒店,把后装的那盒粥交给前台,之后等他醒来再叫他去取。
这两天他做的事,她不是没有触动,她那颗心,又开始不死心,想要向自己证明些什么。
冬青想着,就随着心而去吧,如果真的无法忘记,那就选择接受,也挺好。
是个晴朗的天气,街道浸泡在初秋干爽的阳光里。
裴即白送她回来的时候,把酒店订了,离她这很近,冬青决定先去他那。
冬青顺着导航走过去,导航里的女声机械地说着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她看手机的头抬起来,站在原地,打算看酒店的门在哪个方位。
她意外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裴即白,身旁还站着个女生,两个人站在酒店前的大树下,交谈着什么。
裴即白脸上难得地染上烦闷与不耐,女生脸上则满是焦虑。
冬青步子顿在,她眯着眼思考者,女生的脸浮现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变清晰,她将脸与身份对上号。
裴即白的女友或者说是前女友。
冬青突然觉得手上的饭盒有千斤重,真是厌烦这种感觉啊。
她想要拔腿就就走,脚却像是被人钉在原地,她自虐般,想看他们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那个女生伸手想要拉住裴即白的胳膊,裴即白眉头皱着,却没避开他的动作,他蹙着眉头不知说着什么?
冬青好奇,明明是厌烦的,为什么不肯甩开她的手里。
视线往下,看到了女孩大的不寻常的肚子,她找到了原因,她脑海里有什么炸开了。
她最开始是不可置信,继而是原来如此,最后演变成生活真是荒唐。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竟然信了,他的那些话。
他怎么能在做出这些事后,又抛下另一个女生,来到她身旁。
好不容易重新凝聚的欢喜,裂成满地碎发,它们折射着,嘲讽着她的可笑。
她满身尘垢,狼狈不堪,在红尘中打过几个滚,原本不该再悸动的心,却又一直在期待着,她以为她等到了。
她以为自己等到他来了,却发现,她好像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