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又一次岔开话题:“你还不上场吗?”
陈楠钦:“啊,就去了。”
声音里听不出异样,奔向球场的身影没有回头。
冬青见他回到球场,视线向左,眼里出现了裴即白,他坐在木凳上,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视线定格在球场里。
上帝是偏爱他的,夕阳的光温柔的洒在他的头发上,带着隐隐的浅棕色。
他一只脚勾在木凳下,一只脚踩在前面,侧脸好看得过分。
球场上的陈楠钦,突然回头,想看看冬青在干什么,一眼晃过去,却发现她站在木凳旁,扭头看着什么,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坐在那的裴即白。
另一头的裴即白,像是感应到什么,喝水的动作停下,侧头往冬青那看过去,他手里拿着水瓶,另一个手搁在膝盖上。
一阵晚风刮过,吹动裴即白的头发,摆动冬青的衣角,陈楠钦宽大的裤腿被风鼓起。
有个念头在他心上模模糊糊地闪过,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重点。
裁判一声哨响,所有人都回归球场,他再看裴即白的眼神变得审视起来了。
运动的赛场上,免不了磕磕碰碰,意识到什么不一样之后,他对裴即白的戒心更重了,两个人从双方眼里同样捕捉到了胜负欲。
“你觉得你能赢吗?”他问裴即白。
回答他的,是人带着球往后的一阵疾风,他从裴即白的动作里,得到了答案。
没了上半场的礼让,这是更激烈的“厮杀”,他们俩好像都不知道累,争夺着。
几个队友在空闲时间,交汇眼神,心里那股热血也跟着被点燃,动作也更加卖力。
场外大多数人没看出什么,只觉得下半场比赛追逐得越来越激烈,偶尔惊呼一句:“好球。”
偶尔有女生手掌放在嘴边,高喊:“加油。”
秦淮月从另一头,绕过来,坐在冬青身旁,故作不经意间问:“你怎么都不给你男朋友加油?”
冬青双手静置在膝盖上,上半场应付李霏雪,下半场又来个秦淮月,说不心累,是假的。
她不开口,只转过头礼貌地笑笑。
秦淮月又问:“你觉得哪一队会赢?”大概是察觉到冬青并不想理她,她说,“冬青,别不理我啊,大家不都是高中同学吗?”
“没有不理你,”冬青开口,她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而是不好回答你。”
“怎么就不好回答了,你看我就觉得我们公司肯定会赢,没想到师哥过了这么久了,打球还是这么厉害,”她越说越开心,语气雀跃,“你高中不也经常去看师哥打球吗?”
“这场球场,是谁先组的?”冬青没接她的话,反问道。
秦淮月思维一时半会没跟上,过了会才说:“我们公司啊,怎么了?”
“那你们公司不会赢。”冬青给出答案。
“为什么?”秦淮月声调变高,明显是不信。
“不是你问我吗?现在还要问原因?”
“也是,你肯定会觉得你男朋友那边赢。”
冬青眼睛眯起,耳边像是有一群鸟在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她视线投落到陈楠钦身上,她和他的状态是一种没有边界的暧昧,他是开过口,可她没应承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成了她的默认,在最尴尬的境地,他自负地将这段关系推进了一步,这种感觉,冬青其实是不喜欢的。
她嚯地起身,秦淮月抬头望着她,冬青低头:“我去买水,你先看。”
她走到陈楠钦的车前,想打开副驾驶的门,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
烦闷在心底如旋风般刮过,她想发泄,却无处释放。
她强忍着,手伸进拎着包里探了探,摸到硬纸盒,往前又走了段距离,直到听不到篮球场的喧闹,才停下。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找了个阶梯坐下,腿搭在前方,鼻头突然有些发酸,她知道这是委屈的预兆。
她头一次正视冬昌明的话,脑袋里也是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了回家这个词语。
进社会之后,她受过不少委屈,可那时的她是孤勇的,看着心中那一腔热血,总觉得所有的难都能跨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变得胆小和矫情。
她从包里摸出烟盒,在阶梯边缘磕出根烟叼在嘴里,又找了个火机,点燃后,猛吸一口,轻咳两声。
有段时间没抽烟,乍然一口,胸口有些闷得难受。
从鼻腔里呼出烟雾,冬青脑海里开始思考:她和陈楠钦是否真的适合。
她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撑在身后,身子后仰,她仰着头,太阳偏下去,天空暗的昏红,头顶香樟树叶轻微摆动,暮风吹在冬青身上,温湿温湿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简单二字。
她一个人在成长这条路上,跌跌撞撞才明白了许多。
她羡慕李霏雪,也羡慕秦淮月,那都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女生,她们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能毫无顾忌地去追寻。
可她不行。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更新
冬青回到球场时, 球赛临近结束,她站在篮球场门口,人倚着铁窗, 视线困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人身上。
太阳落下去, 月亮爬上来, 篮球场的灯倏地亮起,冬青眼睛被光线刺激, 眯了起来。
一声哨音,宣布着球赛结束。
如冬青猜想般, 陈楠钦他们赢了。
也不难解释,是城建四局主动组的局, 想要示好,自然要给足面子。
奇怪的是,裴即白并不在球场上,那堆站在球场上, 撑着膝盖的喘气男人里没有他。
冬青斜着的身子站直, 往球场走过去,陈楠钦坐在木凳旁, 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
另一边,则显得更热闹一些, 冬青隐隐约约能听到“受伤”、“没事吧”、“破皮了都”这样的字眼。
那堆人里, 围绕着的只能看清一条腿, 膝盖上贴着一块纱布。
她只消一眼,便能知道,那被围的严实的人是裴即白。
他受伤了,她心底隐约有了这个念头。
她游离在人群外,没有主动凑上前, 陈楠钦像是察觉到她,越过人群看向她,冲她挥挥手:“冬青。”
冬青走过去,周围的人给她让了条道。
“我们赢了。”陈楠钦手撑在木凳,身子前倾,语气是喜悦的。
冬青走过去,递给他一瓶脉动:“那这个给你。”
“哇哦~”周围不少男同事开始起哄,所有的目光都暧昧扫向他们俩。
冬青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与陈楠钦对视,面色如常。
另一头的人,见这边动静很大,频频看向这边,包括同样坐在木凳上的裴即白。
裴即白下半场没上太久就下场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他膝盖擦伤了。
领导在电话里讲得明明白白,要输,也不要输的太难看。
原本输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偏偏在球场看到了冬青站在陈楠钦身旁。
上半场比分他追得很紧,甚至隐隐有拉开差距的势头,中场休息的时候,同事话里话外都在劝他不要这么较真,只不过一场比赛而已。
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较真什么,较真的只是这场比赛,还是别的。
看到冬青站在别人身旁,他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过后,心脏是连绵不断的痛。
原来她说的有事,是陪伴别人。
她真的没有等他,好像从来没有等过他,而他根本没资格强求。
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抓住她的手,却因为种种原因,选择逃避,什么因,得什么的果,现在的一切只是他自食恶果罢了。
等到下半场的时候,她留意到了冬青的离开,原本较着的那口气,突然随着她的离开散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底拼命地想要证明什么呢?
那边的人过来抢球时,悄悄地绊了他一脚,他察觉到了,可是没有躲开,半推半就地往地上擦去。
落地的时候,用了巧劲,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伤筋动骨,有了正当理由下场,他自没有再坚持。
因为擦伤,周围的人涌上来,将他围在里端,身边的人一人一句,他耳边环绕着不同的声音,却没有自己想要听的那句。
球赛如他们领导所愿,输了,裴即白在球赛快要结束时,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好像游离在这份喧闹之外,站在篮球场门口,静静地看着场内。
她在看谁呢?裴即白猜想着,应该不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的话,她应该可以看到他已经不在球场上。
原来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他。
裴即白就那样痴痴地望着门口直立不动的她。
她的轮廓比过去更柔和,身上那股韧劲被她掩盖起来,整个人现在看上去毫无棱角。
这不像他曾认识的冬青,却又真的是他认识的冬青。
身旁的人开始起哄,他随着人群看过去,一整天,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打量她。
却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陈楠钦笑得是那样欢愉,冬青脸上的浅笑也在告诉他,她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