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斗一个响指打过:“阿喜说得对,先不管那个妖怪是不是真的依附在了那个大冰块的身上,想办法引出它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可该怎么引?”神奈喜看着元气慢慢恢复的某人,有些猜到他会说什么了。
“嘛,就像阿雪说的,不要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妖怪最喜欢的东西——”夜斗翘起左右两只拇指指指自己,又分别再一指左右两边,恰是雪和弘音,“神明、神器、亡灵……这顿宵夜可是不能更丰盛了。”
“但你们怎么确定他一定会上钩?”
“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他是一顿吃饱顶好多天的类型,昨晚他又被蒲黄花粉整得够呛,而且照你的说法,他是用灵补全自己受到损害的身体,所以短时间内他绝对会再出来。”
“可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吗?!”神奈喜不安地接话道,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个办法确实是最好的,但是在亲眼目睹那个妖怪的凶残程度后,她觉得这样贸然行事还是有些冒险。
“喂喂喂,你摆出这样的表情干什么啦。”夜斗扬起微笑勾住满脸写满忧虑的少女,“我可是能把任何东西都斩断的夜斗神啊。”
神奈喜拍开肩上的手臂,对他扯起一边的嘴角:“好吧,既然夜斗神都这么说了,我只有相信了。”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坚信不疑。
之后零零碎碎地把些要注意的问题说了下,大致的行动方针也出来了——
黑影妖怪显然是将地下一楼的停尸间做了正式餐厅,一路朝上将灵抓走食用,他们就要在零点刚过的时候出现在一楼,在引出妖怪后,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他砍成渣滓。
但神奈喜也被告知,这天晚上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病房吧。
神奈喜虽然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想想也就接受了,她面对妖怪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么至少不能给他们添乱。
只要安安静静地在房间里等他们回来就可以了……
神奈喜这么想着微微低下了头——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感到无力。
“那么为了夜晚的到来先去吃一顿饱的吧!”夜斗伸了个懒腰,又一看对休息吃饭最上心的弘音,“走吧,弘音,医院的食堂可比想象的便宜还好吃。”
但是男人仍旧怔怔地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压根没有听到夜斗在跟他说话。
夜斗凑过去戳戳高个弘音的脑袋,纳闷极了:“喂,弘音,一下午都不说一句话,还魂不守舍的,奇怪的东西看多了吗?”
“啊?”弘音在被戳了后终于有了反应,脸上一派迷茫地回看夜斗。
“晚上可是要打个大家伙,好歹给我打起点精神啊。”夜斗不满地有是几个戳戳,直把弘音戳得原地跳起才罢手。
“啊啊!我知道了啦!还不是被你叫去翻草皮才会弄得我累成这样!总之!先去吃饭是吧!”
弘音嚷嚷了两声就抓着头发先一步走出去了,留下剩下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们别这么看我,我刚才真的没有很大力啊!”夜斗忙举起手,急于表达“这事儿真不赖我”。
但在那两人眼里,夜斗差不多已经把不体贴神器的这条恶行坐实了。
雪撇过脸,抽了抽嘴角——
绝对不能做这家伙的神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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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11:55——
神奈喜站在窗台前,两手紧紧地攥着,从窗台往外看只能看到楼下的花园,但此刻也只能看清几处有路灯照亮的地方。
……不会有事的。
可是越这么对自己说,她的心情似乎就越是焦灼,最后索性闭上眼睛,而在黑暗中,时间流逝得速度似乎特别慢。
“咔擦咔擦——”
分针与秒针几番交错,终于在最后一圈的声响中与时针同时指向“12”,而就在这一瞬间在医院某处的穴口大开,那股腐朽糜烂之气再次喷涌而出,夹杂腥风一起迅速席卷整片楼层,偶有几声哀嚎,像是饿了好久的疯狗被放了出来,径直朝散发美味香气的地方奔去。
“……来了。”
神奈喜蓦地睁开双眼,哪怕隔着好几层楼她都能感觉到底楼那不再掩饰的邪气,但很快在半路被阻断了——应该是夜斗跟他撞上了。
没关系的,弘音是很优秀的神器,雪也有神水傍身……嗯,他们很快就能回来了。
只是拳头仍越攥越紧。
就在这种精神高度紧绷下,门口处一个把手轻微的旋转声都足以引起神奈喜的警觉——
“谁?!”
而在门被完全打开后,出现在神奈喜视界里的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河村……医生?”
河村右辅轻皱了下眉头:“虽然没有再夜游这点很值得夸奖,但这个时间点神奈小姐应该在睡觉吧。”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年轻男人绝对就是河村右辅本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觉得除了查房还会有别的理由吗?”
神奈喜敛下了表情:“……猜错了。”
“猜?”河村右辅显然没有听懂眼前少女在说什么。
本来就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那个妖怪就依附在河村右辅身上,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反正现在也引出了那个黑影妖怪,不牵扯到人类也是件好事。
“不,没什么。”神奈喜向河村右辅摆了摆手,现在这个情况下还是快些让他离开比较好,“我现在就去……”
河村右辅见少女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表情似乎因为过度的惊恐在一瞬间僵住,而后猛地向后面的窗户看去,可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那她到底在看什么?……难道真的是……?
“神奈小姐,你……”
“趴下!”
河村右辅就看见少女忽然朝自己飞扑过来,一下将自己压到了地上,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窗户的玻璃如同被爆破的气流冲碎,几块稍大的玻璃碎片飞射而过砸在了墙壁上,如果是站着的话说不定被切开的就是他们的脑袋。
河村右辅并没有什么灵异体质,他看不见鬼,也看不见妖,但他知道那些东西确实存在,在经历过那些事之后。
而如今仍未结束。
可以说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女忽然被那非科学可以解释的力量拎了起来,然后直直被摔上了墙壁。
而取而代之压到自己身上的就是那个东西,他被死死摁住,不得动弹。
河村右辅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得到,那正是他拼命想要掩藏的、躲藏在这家医院最深处,却不知为何会纠缠上自己最重要的人的邪物——
“……爸爸?”
第38章
河村右辅记得事情发生在三年前,那时他刚被安排去父亲所在的一歧医院实习。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他和父亲河村耕造下班后一起从医院回家,在路上他们碰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没有打伞、卧倒在路边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
他们自然匆忙上去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个女人只是在哭,不停不停地在哭,在他们的再三询问下,她才暂缓了哭声抬头看了他们。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身穿黑色的振袖和服,但已被完全淋湿,而在散乱的发髻下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却衬得她更为成熟美丽、凄楚可怜。
而那个女人看着河村父子半晌后,只是掩面抽泣道——
“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之后发生了什么河村右辅完全记不得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而父亲也在一边不省人事。
自此之后他没再见过那个女人,但自己的身边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常人不能发现,但他却看得无比清楚——自己的父亲变了,不是容貌性格,而是给人的一种感觉。
自幼没有母亲的河村右辅很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只是一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到,很多次河村右辅看着河村耕造都觉得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到底是谁?
河村右辅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开始在医院里也时不时去找与自己不同科室的父亲,但他始终找不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有父亲日益变大的胃口,往常只要吃一碗半饭的他现在竟可以吃上四五碗。
这样的生活勉强过上了一年,向来不信鬼神的河村右辅在朋友劝说下去了次神社,将自己的苦闷写到了祈愿绘马牌上挂到了神社,虽然后来之后又听说他所参拜的毘沙门是武神,像这种事不应该去她的神社。
但也无所谓了,他本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可事后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意料。
虽然仅仅只有一天,但是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有生活在那里的居民。
不安、恐惧,甚至连三观都碎了个干净,但是河村右辅还是尽可能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而也是多亏了这样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河村耕造养了只鬼,又或者说是鬼驱使着他。
河村右辅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将于生死间的人类灵魂抽出喂进了缠在他背后的黑影嘴里,但在常人眼里他仍旧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救人。
不光是在急救室,那些在医院因病离世的灵也全成了他的口中餐,而晚上回去以后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