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些灵都已踏入死域,但与生死间推人入鬼门关的正是河村耕造,这种方式无疑于杀人。
河村右辅知道身为医生的父亲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他试图去阻止过,但是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了,找借口为父亲请假不去医院,可情况往往更糟。
河村右辅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将自己的父亲拉回来,他甚至想过去报警或者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去祈求神明的帮助,但当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又看到了父亲越发消瘦的身形,和每每停不下来的眼泪——
“右辅……爸爸真的好辛苦,可是不听她的话,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我知道了,爸爸。”
河村右辅最后还是选择了亲情——他要保护自己的父亲河村耕造,但那个黑影却变本加厉,医院的死亡率一直在刷新新低,有时甚至会牵连到活人的性命。
河村右辅只得又开始向外散播关于这个医院各种怪谈,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效果,但也希望可以起到警示作用,不要去几个黑影最喜欢的角落。
噩梦。
一直做了两年的噩梦终止于去年十一月,连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哪天都无法确定,自己的父亲似乎又正常了,气色也变得好了起来,而关于这两年的记忆也渐渐得变得模糊。
醒了。
噩梦醒了。
一连几个月,河村右辅发现所有的事都又恢复了正常,或许真的是神明开眼吧。
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上个月噩梦又开始了,没有任何预兆的。
虽然间隔时间比较长,但一直留心于父亲工作的河村右辅发现所有的事又慢慢变得同之前一样了,可河村耕造看起来却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多心了……又或者这次他凭依的对象已经不是自己父亲了。
河村右辅这么告诉自己,但以防万一,又在本就疯传的医院怪谈上加了最近又色狼出没的传闻,可这种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根本没能起到作用,一歧医院的医疗技术和专家医生依旧吸引了很多患者前来医病。
河村右辅会神奈喜也是因为她会对空气自言自语这点,她的精神状态很好,那种聊天的神态口气也完全不是装出来的,身为医生的他看得很清楚,那么她就是在跟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在打交道。
但是除了这点以外,其他都没有任何异常,直到昨天晚上他习惯性地去那几个黑影喜欢的地方巡视时,意外发现了神奈喜独自一个人来了停尸间。
不知死活。
河村右辅没有当下露面,但事后已经几次三番警告过她了——不要离开房间,可惜对方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病患。
不过到了此时此刻,看着被不知名力量拍飞的神奈喜还有隐约能察觉到的黑影,河村右辅至少已经得到了两个讯息——
神奈喜确实是阴阳眼,而他所担心的事确实又发生了。
“……爸爸,是你吗?”河村右辅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影问了句,但是对方可没有任何想回答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河村耕造,就一定不会对他出手。
河村右辅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却透过他看到了更刺激的一幕——
被拍飞的神奈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手上高举一凳子用力地砸了下去,更可怕的是那凳子在离他一个脑袋的地方凭空被打凹了进去,而他的身上也紧跟着一轻。
“现在这种时候还认什么亲戚!叫爸爸都没有!快走!”
“……诶?”没等他回过神,眼前的短发少女已经甩下了凳子,拉起自己向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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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喜拉着河村右辅冲到楼梯间,迅速下楼,她不知道夜斗在哪儿,医院不能用手机,她也没带手机,没办法联系,大叫一声也不是明智之举,绝对会惊醒整栋楼的人。
该死的,现在除了拼命跑下楼去找夜斗,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所幸她刚才那一凳子拍碎了黑影的头,他一时半会儿还跟不上来。
等到神奈喜带着河村右辅来到底楼的时候,眼下的一切让她大吃一惊,整块地面都变成了泥泞的沼泽,而夜斗他正困在当中,无法动弹。
“阿喜!”雪在沼泽的另一头跳着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神奈喜忙回道:“阿雪!你没事吧?!”
“没事!”
“有事的是我!”夜斗在冒着泡的沼泽里扑腾了半天,还在用手上化为大太刀的弘音掘土,“快想办法把我捞出来啊!”
雪忙又补充道:“阿喜!我过去也会陷进去!你试试你能不能走在上面!”
“好!”
神奈喜应了声,可刚想试着走过去就陷进了大半只脚,忙又拔了出来,看来这个沼泽跟梦里的一样,对身为人类的她同样有效。
但是夜斗偏偏在中间那儿,也根本没法拿个棍子绳子什么的把他拽出来,真是束手无策。
与心焦的几人不同,河村右辅没能看见眼前的灵异大场面,虽然知道周围是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神奈喜有在跟他对话,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清楚——
“神奈小姐,我很感激你救我,但我不认为在这里休息是个明智的选择。”河村右辅说着绕到了神奈喜面前,继续说道,“那个东西快要追来了吧,我们还是……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神奈喜一脸震惊地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沼泽上方的河村右辅,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他如此闪闪发光。
看来这个沼泽只对彼岸的居民还有自己这种坑爹的灵异体质有效果,普通人类眼里那边还是平常不过的医院大厅。
她一把抓住河村右辅的手,指向夜斗所在的位置:“快去那边!有个落难的神明正等着你去拯救!”
“……你又在说什么昏话,神奈小姐?”
“哦!那个什么什么医生!看这边!看这边!”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气中,对于河村右辅而言还有些耳熟。
他一愣,循着声音看去,竟看到在不远处有一个半个身体都卡在大厅水泥板里的男人,此刻还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并大力挥动着双手,可是——
“……他到底是怎么卡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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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村右辅好不容易才把夜斗从水泥地里拎出来,还顺便把他和神奈喜两人扛到了雪那边没有被波及到的平地,可惜没能两边好好地“谢谢”、“不客气”两声,那个被砸了半边脑袋的黑影已经从楼梯口慢慢爬了出来。
夜斗看着那货气得额角在跳,捏了下手腕恶狠狠地说道:“我失去的男性尊严绝对要算在你头上。”
话音刚落他就抓起弘音冲了上去,但是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这次可放聪明了,医院的椅子、咨询台,甚至是墙壁都代替地板成了他的立足点。
那个连神奈喜都可以打碎脑袋的黑影妖怪其实并不是怒火MAX的夜斗的对手,但是利用了此地的地势以后,他完全可以把夜斗耍着玩。
不知不觉间,两人形成了拉锯战。
而在河村右辅的眼里,他看到的竟是夜斗一人拿着把刀在大厅窜上窜下,但也能想象对方一定是极难缠的角色,他或许还可以做些什么,为了前几年自己因私心做了从犯而赎罪。
“爸爸!到底是不是你?!”河村右辅忽然对着前方大声说道,“如果是你的话,请停下来吧!我们真的都错了!那个奇怪的运动服男人如果真的是神明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个黑影在听到这番话后动作停滞了下来,转而看向说话的男人,嘴巴张合了几下,用尖锐的声音重复道:“爸……爸……?”
夜斗看住了这个机会,提刀向他砍去,直接卸下了半个胳膊。
黑影痛苦地对天嚎叫了一声,惊恐地挥舞着过长的双手,朝角落退去——只要收到伤害,他似乎就会好半天缓不上劲儿。
“这家伙身上没有一点人的气息,也不会是你的爸爸。”夜斗站在一排长椅的椅背上,手中的大太刀杀气四溢,“而我唯一能结束一切的办法就是将他斩杀。”
夜斗话音刚落便一脚踩上墙壁,将刀横握飞速向蹲在角落单手抱头的黑影奔去,最后一步踏上着力点奋力一跳。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吾夜斗神降临于此,臣服于弘器之威,拂除种种污秽障壁——”
大太刀已高举过头,夜斗借冲力的这一击直砍黑影正面脑门,剑气在瞬间震散开他面上的污秽。
只此一刀,必死无疑。
“斩!”
黑影完全没有了动作,或许是对方太快,又或许是他真的在害怕,甚至连挪一下闪躲都没法做到,只是愣愣地看向那把朝自己劈来的刀,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嘴巴不自主地张合,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PA……”
“嚓——”刀刃滑过腐肉,劈开头骨的声音粘稠滑腻。
没能说完想说的话。
黑影扭动了几下四肢,一对血色的红瞳渐渐失去了光芒,脸上左右眼的眼距越来越大,两半边的身体从中间被斩开的缝裂了开来,落到地上慢慢陷进了地上的泥沼中。
夜斗冷眼看着地上已经彻底死绝的妖怪,随即抽回刀,将上面的血迹污秽往地上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