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这是他不高兴时候的一贯小动作。
“嘴上的牙印还敢骗我是猫咬的。”明镜笑道,
“阿诚这不是害臊嘛。”明楼冷哼,不置一词。
害臊?他在法国搂着那波兰小妞儿苏珊说情话写情书的时候,周旋于那些日法女人之间的时候,有哪个人不说他的吻技高超?
这个时候害臊?是心虚。
虽然他在后面都听到了,阿诚也做过了详细汇报,可他大胆嵇越是事实。
汪曼春出格那是汪曼春的事,阿诚不应该做出那样的表现。
他敢说自己对汪曼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会影响他的计划。明楼悻悻的想着。
阿诚在楼下给猫咪洗澡,阿香和明台就在边上蹲着看,明台喜欢小动物,总想养,可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没有长性。也不受小动物喜欢,被咬的哇哇叫,却还不长记性一遍遍凑上去摸。
楼下一派吵吵闹闹热闹温馨的景象,倒让她为楼上的明楼心酸。
“明楼。”
“大姐,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正如他五年前坐飞机去法国之前时候说的那样,眼神,坚定,冷淡。
可他说的绝不是真话。
五年,能改变一个人的多少。
那日阳光正好,她一个人站在苏州桃花坞大街上,打算给明楼买架新眼镜,也许新的黑色框架眼镜,会好一点。
她刚刚踏出眼镜店,就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一颗子弹划破空气从她眼前过去,就差那么一点点。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枪战,前一刻还在街上聊天的人们下一秒要么横尸当场,要么就从口袋里掏出枪来攻击别人……
她是一个人兴起出来的,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危险级了。
她也知道是被人救了,闷声不响的被人拽着在小巷子里狂奔,在玄妙观附近才停下。
“明董事长,没事儿吧。”来人声音温和柔软,她大口喘着气,只能看到一双白色的皮鞋,再往上看去,白色的西裤,白色的西装领带,白色的礼帽。
温雅细致,这是荣家的养子,荣医生,荣初,她记得,这还是汪曼春的相亲对象。
一想到汪曼春,她的语气便冷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来苏州出差,看到您陷入危险,难道,要放手不管?”
“那谢谢你了。”还算是有风度,配汪曼春倒是刚刚好。她那时候竟然会去为汪曼春想了,真是奇怪。
“不客气。”荣初冲她一笑,突然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枪来。
“这是有人托我给您的。”这是一把黑色的枪,小巧看上去却无害。沉甸甸的却怕人,差点让她丢到地上去。明镜吓得连南京口音都被带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诚让你给我的?”她看到枪,条件反射就以为荣初是阿诚派来保护她的
人。
荣初不出声,只是携着她往前走,送她到火车站附近,已经有两个陌生面孔跟在那儿,手里提着明镜的行李箱。
他遥遥的站在火车站下,看着明镜走上火车,在火车驶出车站的时候,还是飘了一句话过来,声音很轻,轻到她甚至以为是幻觉。
“看看枪。”黑色的枪托尾端,刻了一个小小的纂体,这是她最恨的一个字。
[汪]
汪曼春。
杀父之仇永生不忘。
五年了,她眼中疯狂依旧,执迷依旧。做的事情,却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她心狠手辣,当年处
决自己男朋友的手段传遍了上海滩,也让她胆寒,可却处处留有缝隙,实际上在上海发生的事情,真正是汪曼春手笔的,确是一件也无,可这也改不了她是汉奸头子的事实。
我是不是做错了?
“明楼,你快乐吗?”明镜红着一张眼睛茫茫然的问,她害怕极了,害怕是因为自己,汪曼春才
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害怕是因为自己,明楼才至今独身。明楼笑着过来揽住她,眼睛在灯光下竟
显出几道纹路来,他才35岁,男人的好年华啊。
“大姐,家里好,我就好。”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明镜想。
黑鱼汤
【三十四】
“明天中午,到我家里来聚餐吧。”
荣初的家,在上海外滩法租界里的一个小院子里。
白色的二层小洋房,种满了彩色的无名小花朵,开的正好的紫色丁香花与白兰花香甜甜蜜蜜的依偎着,里面藏着几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猫,斑斓的彩色眼睛里面尽是慵懒温顺。
花园里铺着大大的一把红白圆伞,下面躺着一袭长桌。
荣初的夫人叫和雅淑,小小的卷着的长发披到腰间,粉色的洋装上浮着同色的百合花绣。
汪曼春一直以为,荣初喜欢的是那种身材性感或者是气质出众的女人,现在看来,这个女孩子倒是更加邻家一点,明明已为人母了,却还是有一种可爱的天真。
虾子大乌参,槽钵头,草头圈子,生煸草头,蒜蓉粉丝蒸扇贝,莲蓬豆腐,用白色带兰花的大碗乘着,热气腾腾。
她坐在餐桌边,一脸茫然的在口袋里的挖着荣初进门就塞给他的外国巧克力给围着她闹的两个胖娃娃,尾巴翘着的白色狮子狗在她脚下闹着,惹的她不得安生。
“是不是觉得很烦人啊。”和雅淑笑着把爱中爱华叫过去,一个坐在荣初腿上,一个坐在她的腿上喂着饭。
“还好。我只是不习惯。”她从小就不喜欢小孩子,后来做了那一行以后身上自然而然带出来的血腥气和煞气更是让小孩子都退避三舍,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荣初的亲生儿子,不怕死。
她说话也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荣初和她的妻子看着汪曼春吃,她放的开,肉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吃,配着饭浓油赤酱的也是香的很。
“你饿死鬼啊!”荣初划开一支雪茄,喷着烟冲她笑,端着红酒摇晃着逗爱中,和雅淑在桌子下偷偷扭他腰上的肉,汪曼春看到了,忍不住皱皱鼻子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要你管。”
“还有一道菜没上呢。”他站了起来拿走她面前只剩下一块扇贝的碟子,几乎是抢了过来。
死丫头,平时架子倒是端的足,吃东西的时候
“那你快上,不够啊。”
一道黑鱼汤,不知从哪儿响起的钢琴曲让汪曼春手抖了一下,白色的瓷勺滚着浓郁的酱汁泼在紫色的军装上,摔个粉碎。
一分火腿,三分豆腐,两分蒜泥香葱料酒,四颗被切成十字头开裂的红枣,左边两颗,右边两颗
“我不喜欢吃这个。”她看也不看,只是专注的在书桌前看着最新的文件,然后这76号的机密文件就被一把抽走扔在书桌下,一大碗被细细剔掉刺的鱼肉被乳白色的汤汁溢满了推到她的面前来。
“等你吃掉,我给你削苹果去。”他温温吞吞的抬了抬鼻尖的镜框,就这样坐在一边盯着她。
“我不喜欢嘛。”她嘟嘟囔囔的噘着嘴
“黑鱼消水肿,补身滋阴。对你会很好的,乖一点,好不好?”最重要的是拔毒,她毒瘾刚刚接触,不好吃那些浓郁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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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汪曼春刚刚摆脱汪芙蕖的控制,获得南田洋子的信任,成了76号新上任的情报处处长。
76号原来的头儿是行动处处长梁仲春,四十多岁的年纪,是最圆滑不过的人了,炙手可热,眼看就要正式坐上了位置,却被天降的汪曼春撞了个趔趄,还撞回了比原来还不如的位置。
铁腕政策,做事如风雷般利落,却从来不做下死手的工作,得罪人杀人的工作都让他梁仲春来,
说是给他一份功劳,也只不过是拿小恩小惠来堵他的嘴,他还偏偏吃这一套。
不过他不怕,毕竟是个女人,早晚会栽在男人的身上,回归家庭的。汪曼春就遇到了这么一个
人。
初次见他,是在汪芙蕖为她的生日办的舞会上,来的全是名媛富少,敢来搭讪的却是一个也无。
笑话,这可是汉奸里的头头,看她腰间别的两把枪,哪个人敢涌上去?可她毕竟是76号的人,民不与官斗,可若是能利用好官,便能大吃四方了。
只可惜四方势力,竟然没一个人敢动手。
“曼春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那是一个穿白色西装,黑色领结的男人,长相文文弱弱,却是挂着一幅温煦的微笑,他一出声,舞会里明着暗着聊天的,喝酒的,窥视的,明里暗里的全都
安静了下来。
这个人是谁啊?
两世以来,他都是这个开场白,都是这幅笑容,前世她只和他交往了一个月,写了一封信寄到法国,便就地枪杀了这个人。
而今生她不想再和别人有一点点关系,却还是心里有愧,将手递了过去。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姓方,不过就是一个钢琴师罢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她当时醉了半分,媚眼迷离,
眼角染上丝丝红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自己的身体重量都恶意压在他的身上,这小男人也不
生气,纵容着让她躺在怀里,始终都挂着一副笑容搂着她在舞池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