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璇玑将长剑撩开,后退三步,握紧手中兵器,“朕要杀了你!”
剑器,杀人之器,兵器,灭国之器……你学剑,且记三点:自卫,杀敌,示威……琴道,浅尝辄止便可。
手臂上,大腿上,腰上都已划伤,就算璇玑拼尽全力,却无法重创孟达,一个失意,她露了空门,被孟达捉到。孟达横腿一扫,将璇玑击倒在地。
“你输了。”孟达狞笑着,他举起长剑就要朝璇玑刺去。突然,一声激昂的琴声响起,楚若的声音随之而来。
“杀了。”
下意识的,璇玑摸起身边的长剑,闭着眼睛就朝孟达捅去。
“恩,恩公。”孟达不可置信,明明说好了的,他不会出手。
楚若走过来,他握住璇玑的双手,厉声呵道,“睁开你的眼睛,拔出剑,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死去。”
璇玑满脸泪水,摇头拒绝。她做不到,做不到,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
“不堪大用。”楚若松开手甩袖而去,似乎对璇玑失望至极。
【她还是个孩子,楚若你对她太严厉了。】小和尚跑出来替璇玑说好话,【她已经做得很好。】
楚若抿了抿唇,没说话,背着坐过去,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璇玑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她努力去想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兄长,比如楚若,又或者初升的太阳,冬日下雪的情景,但是无论想什么,那些画面都蒙上了一层血色,变得十分可怕。
她睁开来,不再去想,而是侧着头,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尝试去看倒在地上的孟达。
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向着四面八方去,先是染红了草茎,再慢慢往下渗透,最后来到璇玑身边,犹豫了一会,接着就爬上鞋子,与之融为一体。
璇玑顺着脚下的血迹看去,孟达就躺在那里,灰败的瞳孔倒映着天空,蓝色的天,白色的云朵,还有一束耀眼的光芒。
她就看着孟达眼里的天空,慢慢走过去将剑□□,去感受手中之物是如何决定他人的生死,这就是杀人的感觉。璇玑将目光转移到剑上,半凝固的血顺着血槽往下流,滴落到泥土里。
璇玑看了这把剑很久,直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把她惊醒,她才记起,楚若还在等她。她急急忙忙脱了鞋子往屋里走去,一动手脚才觉得哪里不对,原来,从伤口与衣服凝结在了一起。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她就这样走进去,去找楚若。
“若。”璇玑见到了面壁思过的楚若,她跪坐在那里,不知要怎么开口。
“自己下去清理伤口。”楚若声音没有什么感情,“你今日的功课已经完成了。”
“诺。”璇玑应了一声,往外走去,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楚若,直到她走到门口,“朕记得若说的每一句话。”
脚步声渐渐远去,小和尚摸着楚若的脸给予安慰,【楚若你不要自责了。】
‘我一个人教不了太多。’楚若捧过小和尚,拿手戳了戳它的脸蛋,‘帮我找个合适人选。’
【什么?】小和尚抱着楚若的手指头,没懂楚若的意思。
‘能教她权衡之术的人。’
楚若想过很多,也假设过很多,璇玑凭借自己的身份,出嫁他国,进入后宫取得王的宠信,然后再接触朝堂,逐渐取而代之。
但是这样花费的时间太长,而且名不正言不顺,难以使百官信服,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只能掌控一个国家,面对乱世,想要一统天下,此计难通。若想平天下,手中须得有兵马,璇玑一介女子身份难以调动三军,即使用虎符调动了,三军心中也多有不平。
除非,她是和他们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有着过命交情,并在众人的眼里,靠着实打实的军功往上走。
听起来很不靠谱,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当今天下百家争鸣,有三教九流之势,而九流又有九流十家之说。】小和尚查阅着资料,【楚若你想找哪家?】
‘纵横家,兵家。’楚若先报了这两个。
【鬼谷先生的地址已经标记在地图上,至于兵家,资料上显示,这位兵家集大成者,在齐国隐居。】小和尚比划了一下,【这地方离齐国比较近,而且这时鬼谷子的两个徒弟还未出师,璇玑去了也不会被收为徒。】
‘法家呢?’
【法家比较大方。】小和尚嘿嘿笑道,【每月稷下学宫都有宣讲,他们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别人。对了,稷下学宫刚好也在齐国。】
‘那便去齐国。’
璇玑还不知道楚若已经为她决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她给自己换了药坐在那里发呆。回想种种,为王为天子,这是从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从前的她,连杀人都不敢想象,可如今,璇玑看着双手,这不像一双娇生惯养公主的手,上面有很多茧子,也有很多伤疤,这双手就在今天杀了一个人。她忽然觉得,见到兄长不再是梦想,遥不可及的事,那么,楚若说的……
晨曦照在璇玑脸上,落到她的脚边,投射的光线像是一个人的臣服。
若这天,璇玑站了起来,若这天下都是自己的,那还有什么办不到?她推开门去找楚若,眼中重新点亮光芒,她要告诉楚若,她不会后退。
楚若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看着璇玑向自己走来,昂首挺胸充满了自信,她对楚若说,“朕会走下去。”
“很好。”楚若面有赞许,“明日出发,去稷下学宫。”
第42章 五千古女帝(4)
*“法者,国之权衡也。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
直到对方离去许久,昭皙才依依不舍从席上起身,回味方才的话。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王,霸。昭皙的脑海旋绕着这两字,越转越快,到最后融合成一体,变成另一个字,儒。
他还是去听听儒家说的。昭皙拍了拍额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好像他原先记的东西都被挤到一边,没有位置了。他低着头走过去,也不看前面,就这样撞到了人。
“哎哟。”昭皙跌倒在地,手里的竹简散了一地。
“失礼。”有人轻哼了一声。
“汝?”昭皙拾起散作竹片的竹简,气急败坏,“该当赔罪。”
“赔何罪?”璇玑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藐视昭皙,“是汝自己撞上来的。”
“按刑法,损坏他人财物,必须以原价赔偿。”或许是璇玑的态度惹急了昭皙,他想也不想,直接就把之前听到的话给念了出来。
“敢问这刑法是哪国制定,汝又是哪国人?”璇玑张口就把昭皙说哑口无言。
齐国没有这条刑法,昭皙是楚国人,这次来稷下学宫还是偷跑出来的,这会遇到一个强词夺理的璇玑,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出门在外,诸事不便。
“朕来替汝回答。”趁昭皙没话讲的时候,璇玑先发制人,“齐国并没有这条刑法,此例乃是祭酒大人叙述民法第三,再来,听汝口音,汝应是楚国之人,就算齐国真有这条刑法,也用不到汝身上。”
“胡搅蛮缠。”昭皙气得双脸通红,握着竹片的手都在发抖,可见被璇玑气得不轻。
他二人的争执很快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昭皙原打算力争说明,但见其他人都围了上来,只得收好地上的竹简,狠狠瞪了璇玑一眼,抱着散落的竹简离开。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璇玑抛到脑后,当事人走了,她也不再这里多做停留,跟随人流一同离开稷下学宫,去找楚若。
这里是齐国国都临淄,群贤聚集于稷下学宫,希望得到有识之士的赏识,从而一步登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因此这里也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璇玑站在宫门口眺望了会,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挤到边上,看不到前方。
璇玑不得不跟着人流走去,等到她找到一个歇脚处休息时,抬头一看又是方才的昭皙。
“汝。”昭皙抱紧了竹简,满面警惕,“跟踪余作甚?”
璇玑压根没看昭皙,她四下寻找,见到了往这边走来的楚若。
“若。”璇玑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拉着楚若的手说自己的所见所闻,“稷下学宫很有意思……”
楚若含笑点头应答,他把目光投向昭皙这边,见他目不转睛的样子,问滔滔不绝的璇玑,“你结识的朋友?”
璇玑停下话来,嫌弃的看了昭皙一眼,扭头道,“不认识。”那表情似乎在说,朕怎么会和这等贱民有关系。
“汝毁了余的策论。”昭皙被璇玑看的火冒三丈,大步流星走到楚若面前,看到了楚若身后背的玉壶冰,再添一分轻蔑,“原是小人。”
璇玑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剑指昭皙,冷冰冰道,“再说一遍,朕让汝人头落地。”
【好帅!】小和尚捧着脸在楚若耳边尖叫,【请用您的剑尽情凌|辱我吧。】
明明是越长越凶残。楚若瞪了小和尚一眼,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璇玑如何如何好,听的都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