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藤裹紧大衣跳进人群里,大街小巷被圣诞节的氛围包裹着,半路迎来一个身穿厚厚红大袍的“圣诞老公公”从口袋里掏出一顶圣诞帽给南藤带上。纷飞的大雪飘进眼眶,遮住了视线,融化流出冰凉的液体。
夜越深,这里的人越疯狂。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跟尼古丁的味道,五颜六色的灯光下,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如痴如醉只剩下躯壳的傀儡在尖叫。
南藤一如往常的走到舞台中央,只剩下一束光照射的圆凳上,一笑就露出一排整齐干净的牙齿,消瘦的骨架撑起白色T恤,暗黑的刘海浅浅的反映着光,灯光淡淡均称勾勒他侧脸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悦耳动听富有磁性的声音传遍酒吧的角落,他闭着眼,颤动着两瓣薄唇,现有的认真模样。世事难料,这一刻,时间戛然而止,一群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小混子冲了过来,女人的尖叫,男人的脏话,满嘴的恶臭,化为一滩。酒瓶瞬间米分碎成瓶渣子,刺入皮肤,溅起红色血花。
争执过后“空青”杯盘狼藉,南藤眼前一片模糊,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嘶~”身上疼痛难耐,一点点动作都痛的刻苦铭心。他清楚的知道刚才那一群人是冲自己来的,自从父亲赌场失意抛弃他和妈妈逃窜天涯,就像人间消失一样,所有的负债跟矛头都指向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南藤不忍看到妈妈没日没夜工作而越来越糟糕的身体,高一下半学期决定出去打工至今。现在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昏睡过去,站起来面对因自己而发生的事实。
“你说说自从你来我这里,这是第几次了?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砸我场子,我还混不混了!你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蛋。”酒吧老爸挺着啤酒肚,横眉怒目的看着他。
“对不起…那我这个月的工资…”
“你以为你弹吉他作曲的那几首白开水一样的歌,真的有人听吗?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这都是娱乐消遣的人,不是来看你演偶像剧的,就你每月那么点工资都不够这一瓶酒钱,我没让你赔就不错了,赶快走吧,我看着心烦。”
南藤抱着吉他出来的时候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地上积起的雪已经很厚了,这天是圣诞节。
也是南藤十八岁生日。
窗外沥沥淅淅的下起小雨,余栀枕着胳膊默然神伤,“那群人也太过分了吧,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那后来呢,后来你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去找工作呗,之前是怕他们再来我工作的地方闹事,所以我找的都是临时工,后来钱还的差不多了,算了算,只要不怕累多干几份兼职就能多赚点钱,比我在酒吧卖唱强。”
“你是为了赚钱才去“空青”工作的吗?”
南藤擦着柜台言笑自若的说:“在“空青”我是一边唱歌一边弹吉他,但不太会唱也不弹的不好,也没有多人会听我唱歌,他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喜欢指间滑过琴弦的感觉。”
“那你吉他一定弹得很好!”
“我放假的时候就会去天桥下卖唱,一开始人来人往怪不好意思的,渐渐也就习惯了,算是一个兴趣爱好吧,你有空可以来听啊,还接受点歌的呢。”
“一定会去捧场。”余栀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慌忙的起身道别,“我先走咯,再不休息我时差又要倒了,你们店冰淇淋还挺好吃的,拜!”
“等等等等”南藤找了一把伞递给她,“路上注意安全,欢迎下次光临。”
雨还没有大到需要打伞的地步,余栀索性收起伞,感受着零星小雨飘散在每一处器官上。夜空漆黑的透不出一丝光,只有几颗不起眼,散落天涯的星辰,默默无闻挂在天上,淡淡的发着光。
余栀喜欢那些温暖乐观的人,像是南藤,或似白芷。她也在努力成为这样的人,但是有些事情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坚持,她的信仰,是她不容触犯的底线,涉及这些事情她很难做到宽容大度,这也算是一种偏执吧。
你可以原谅朋友的背叛,亲人的欺骗,爱人的抛弃,但有些东西并不是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就会随着时间流失的。
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样的场景总会在恐怖片里出现,余栀脑洞大开的想起许多片段,细节清晰的就像现在自己正经历过一样。手心密密麻麻的除了很多汗,神经敏感的就连突然窜出来的野猫都能把余栀吓的魂飞魄散连连尖叫。
“余栀?我去,真的是你啊,这么晚不睡瞎溜达什么呢。”柏子仁捂着耳朵走近些才看清她的脸,惊讶的看着她,“你这海豚音人家要投诉你扰民了!”
“走路不带声啊,是人是鬼?”余栀满头大汗小心翼翼的大量着他。
柏子仁大力的拍了下她的脑袋,“现在你觉得呢?好了,晚上很不安全你也胆够大敢一个人跑出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好痛,不会轻一点啊,你想吓死我啊。“余栀揉了揉脑袋,闷闷不乐,“这么晚你出来干嘛?”
“我刚从白晟家出来,大半夜的被他叫出来陪他在天台闲聊,后来白芷跑上来了,还带了一大堆零食。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人经常这样子大晚上睡不着聚在一起聊到天亮,白芷常常撑不到半夜就睡着了,然后我跟白晟就轮流把她抱到房间。现在长大了,都快抱不动了。”
“白芷,真幸福啊。”
“明早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加上白晟家有客人,挺不方便的,于是我就自己走回家,反正也不远,谁知道半路遇到你了。”柏子仁摸了摸口袋还有块巧克力,递给了余栀。
“我也是睡不着出来走走,你是去美国吗,真好,护照办好了吗?”余栀目光善守着有意岔开话题。
“恩,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对了,我走的那天你一定要来送机,好吗?”
“一定,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忙。”余栀站在家门口把伞递给了他,说道:“拿着吧,以防万一,注意安全。”
进门以后衣服都没换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熟睡了。
下午成双成对来看电影的人格外的多,刚进影院就可以闻到香浓的爆米花的味道。余栀跟在望不见尽头的人群后面买票,以龟速缓慢移动。白色的耳机线顺着下颌滑过玉颈,齐肩长发里若隐若现,最后消失在腰间里。
何青黛拿着票兴高采烈的向白晟走了过去,顺势搂着胳膊:“你看今天人这么多,听说这场电影超好看的,票可难买了呢。”
白晟看了看时间,说道:“离开场还有好一会呢,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嗯呐,我要吃爆米花!”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白晟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慌张起来,等不及回避,她一转身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就像第一次遇见余栀,心动如初,一见钟情。
☆、第八章.2005.草果.润物无声
他想起自己高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2003年,九月份,是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打了一晚上游戏的白晟无精打采的跟在白芷后面,一找到教室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起来。睁开眼的时候,前面多了一个人。齐肩的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胸前,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白线顺着头发滑过锁骨,穿过腰间最后消失在斜跨着的单肩包里。她就像不沾惹一世尘埃的走到他面前,眼睛里波澜不惊,无声无息,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她忽然转了过来,对上了白晟的眼睛。
她安静的站在讲台边上,嘴唇紧闭。白晟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生白的都成仙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出生以来所遇到过最有灵气的女孩子。无论班里怎么喧闹嘈杂还是发生天崩海啸,你问她什么,她永远都是一脸茫然的望着你,深邃的瞳孔里像是令人窒息的深海。
然而之后他们交集并不多,班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团体,沉浸在三两好友顾及不到周边,一直到毕业。对于白晟来说玩的好的依旧是最初的几个,但在白芷的眼里,走到哪里都是朋友。
大多数人眼里白晟跟余栀一样像是活在小世界的人,有点小高傲有点自我,也同样叫不出班里所有人的名字(班里二十来人),只有在最熟的人面前才有冰山融化的一面。
白晟一进教室就彻底进入熟睡模式,就算睡不着也会假寐趴在桌上,问他多少话都是没有回音的。柏子仁不光要保证自己的听课质量还要帮他把随堂作业抄一份,因为这会计入平时分的。但让柏子仁最叹为观止的就是,有次白晟上课的时候掏出一袋饼干,柏子仁想拿一块尝尝的时候白晟狠狠的打了他一下手,“别动”。
“小气鬼。”
白晟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芥末,挤在两片饼干中间,看上去像是抹茶味的饼干。眼睛发光的说道:“一会拿去给白芷吃。”
“你好腹黑啊。”
后来当然是被白芷拿着拖把追着满班级打。
“人这么多,还不知道要排多久呢,别买了吧。”
何青黛朝着白晟的目光望去,假装没有听到,拉着他往柜台走说,“那我们就快一点啊,我真的想吃嘛,走啦,电影一会就开场了。”
余栀再抬起头,就看到何青黛和白晟朝着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