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和刘元峰想办法压,但这件事还是被报出来了,上了本地报纸。
到了晚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杜凤让大周帮忙算账,来后厨和程蒙、程然一起吃。杜凤和程国强也知道了。
她问程蒙和程然:“我听说你们学校是出什么事了?”
“啊,你说那个男生啊。”程然接了话,筷子在菜里拨了拨,夹了一片回锅肉:“不认识,不是我们班的,三班的,也不是程蒙班的。”
“那就好。”杜凤微微松了口气。她在觉得,这种事发生在陌生人身上,对孩子的影响要比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小,她说:“我跟你爸爸知道这件事真是吓坏了,哎……真可怜,这才多大……”
杜凤不善和女儿们讲人生道理,但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她又不得不担起这个责任。她想让程国强先说,在桌子下面踢了程国强一下。程国强口拙,不搭话,低头闷着扒了两口饭。杜凤瞪了瞪程国强,只得主动开口。她搁下筷子,说:“今天晚上你爸爸睡你们房间,我们三一起。”
程然和程蒙同时抬头。
程然先反应过来,筷子撑在碗饭里,说:“这有什么?”
“晚上不害怕?”
“我们都多大的人啦。再说我跟程蒙两个人住一屋,这有什么好怕的?”或许是为了让杜凤宽心,程然语气轻松,她耸了耸肩,说:“再说了,这种事多得很。我听说隔壁大学,有一栋楼就叫毕业楼,因为很多毕不了业的,都去哪儿跳楼,一年都会死几个都有的。”
“去,”杜凤年龄大,性格也保守,不爱听这种不吉利的话,她叱了程然一声,用筷子打程然的筷子,说:“瞎说什么呢?”
程然乖巧地吐了吐舌头。
晚上睡觉前,程蒙在都市报纸上找到了这则新闻,新闻版面特别小,比豆腐块还小。
新闻简讯很简单,说某月某日,在某个小区发生一起事故,经调查发现系自杀,自杀原因是学习压力太大,最末,呼吁了一下学校和家长多多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
就像程然说的,这种事不算大新闻,每个学校每隔几年,甚至一年就会发生一次,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程蒙看完报纸,将报纸对折起来,然后将那则新闻盖住,放进废报纸的篓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
么么么么么么
读者“阿毒啊”,灌溉营养液+92020-04-25 13:24:07
读者“我都要自闭了”,灌溉营养液+12020-04-24 21:48:48
鞠躬
第21章
事故之后的一个周五。程蒙正在走廊做清洁,她看见一楼空旷的平台上,一个瘦高个子的女人走了过来。
那女人起初很远,像一个孤独的黑色圆点,然后她渐渐近了,面部的五官一点点清晰。
那个女人穿了一身黑,上身是黑色立领线织毛衣,下面是深色长裤,梳马尾辫,每一根头发丝都整整齐齐地别在耳后。她戴着啤酒瓶底厚的茶色的眼镜,凸面镜片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像短而窄,她的鼻翼短而薄,微微上翘,厚长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她浑身上下没有亮色,不戴首饰,整个人像一片沉重的乌云,不苟言笑地消失在楼道里。
“她就是那个初中老师。”程蒙听见其他人窃窃私语,他们爬在栏杆上,看着那女人消失的方向说。
“她就是那个自杀男生的妈妈。”
“她来教室拿他的辅导资料。”
“她看起来好凶。”
“我也觉得。”
“他妈妈是不是跟他爸爸离婚了?”
“好像是的。”
“那以后,他家是不是只有他妈妈一个人了?”
“好像是的。”
“好可怜啊。”有人说。
*
高压似的学习压力让大家像炉子里的炖菜,不断地被气压打击着,企图让他们成为更加附和高考口味的菜肴。
刘元峰变得沉默。
徐康宁的离开像是给他的信仰浇了一壶冰水。
他不再尖锐、愤怒地诟骂班上成绩落后的同学。相反,他开始经常默不作声地站在讲台上望着他们,然后叹气。
“结对子”活动小组也被取消,这本就是校长一拍脑门做出来的错误的决定。
谈什么素质教育?素质教育能提高十分吗?
不能。素质教育不过是让谁谁家的孩子混个报送名额。
为什么要帮助同学?
这种时候同班同学也是对手,你让你的朋友成绩变得比你好了,到时候差上一两分钟被好学校踹走,那是你活该。
“结对子”活动取消后。她和俞明川名正言顺的交集再也没有了。
俞明川不会再踢完球后回教室找她,不会把她一直送到春华街再离开,不会在奶茶店的捕梦网下分她一块曲奇饼干。
他们从学习搭档往后退了一步,又成为了普通的同学。
这一段不算长的相处,成了一曲探戈舞,进进退退,相互试探,最后曲毕了,俞明川转身离去,程蒙终于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学习时间延长。学校组织了晚自习,从七点一直到十点。三个小时。一三五物理,二四六数学,讲一个半小时,剩下的一个半小时写作业,背书,答疑。大家桌子上的书一天比一天挪得更高,一天请假没到,第二天座位便将会被白茫茫的试卷给淹没。
教室里一天比一天安静,尤其是夜里,明明整间学校灯火通明,但教室里却没有半点生气,大家一头扎进题海里,像溺水一样。
这天上晚自习的时候,刘元峰讲完物体沉浮条件。然后默立在讲台上守着大家自习。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头顶上白炽灯莫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天气开始热了,即便到了夜里也余热不散,坐满四五十名学生的教室里,老式电扇搅动着黏糊糊的空气,送来同样黏糊糊的风。
程蒙趴在桌子上解题,她脑门上出了汗,刘海卷曲着。
她热得受不了,烦躁地用橡皮擦一点点擦掉画错了的辅助线,铅笔头刷刷响,碳粉和橡皮屑裹挟在试卷上。
“噗……”
像是一只巨大的气球突然泄了气,头顶的白炽灯灭了,教室陷入一片漆黑。
程蒙眼前一黑,还有刚刚书上希腊字母的重影。
教室里依旧安静,然后突然听见刘元峰低声说:“停电了,你们回去吧。”
大家愣了几秒钟,立刻如梦初醒。难得提前这么久下课,纷纷抓起桌上的书和笔往书包里塞,然后用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夺门而出。教室空了一半,只剩下几个等父母来接的同学还留在座位上玩手机。
这次停电的范围很广,临近的街道和小区都没有灯,哪里都没有光,看不清走廊和楼梯。没有灯,只能转移阵地继续自习。程蒙收拾东西晚了,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走廊里也是黑的。
她扶着墙壁往下走,什么也看不清,长长的一条走道像是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她走着,突然手心发凉。她蓦地想到了那个离开的同学的母亲,板着脸,穿着黑漆漆的衣服和她擦肩而过。
课余的时候,总有同学爱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得很可怕,尤其是用上吊这种方式离世的人。
他们的舌头会变得很长很长,拖着,从嘴巴里掉出来。
程蒙心咚咚跳,慌张地翻出手机打开照明模式。
手里的光晃了一下,刚刚照亮脚下的一小块路,前方依然一片混沌,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飘,像一个人被吊了起来,然后听见走廊外刮了阵风,哗地一声将一楼楼顶的防水布给吹开。
程蒙浑身冒汗,忙不择路,和什么人撞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心像是被捏住了,憋着气。
她紧张地举起了手里的手机,照在那人的脸上。
光源正打在了那人的眼睛前,逼得那人闭了闭眼。
他转开头,一双杏眼瞬地睁开。
“俞……”
程蒙小声叫俞明川名字。
他穿着白色T恤衫,黑色双肩包好好地背在肩上。她的手抓在他的小臂上,少年的手臂已经有着充盈的肌肉储备,硬邦邦的。她不知道俞明川为什么中途折了回来,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再害怕的心也会跟着安稳下来。这似乎是专属于俞明川的一种特性,那股清淡的薄荷海盐气味,静气凝神,吸附走所有年少时的惶恐和惴惴不安。
“有人跟着你吗?”俞明川问,他凝重地抬头向程蒙的身后看。
“没有。”程蒙紧紧抓着书包肩带,连连摇头。
她不好意思跟俞明川说她怕什么。
俞明川解锁手机,打开照明举了起来。闪光灯射线一样照向走廊和楼梯。他将手机举得很高很高,照亮了前方整条走廊。原来程蒙眼面什么也没有,只是走道,还有被风刮得呼呼响的窗帘。
“前面没什么。”俞明川说。
“我知道。”程蒙死不承认自己胆小。
“好。”俞明川握上她的手腕,说:“走吧。”
程蒙的手腕但一圈微微发着烫,那是从脸颊、耳根传过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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