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从地牢中逃出,却不想碰见公主一行人,公主见到她,吓得大声呼鬼,她被团团围住,这才言明自己尚未死,公主听后,便好心为她找到处住所,她原想今晚来玉琼苑看看,能否见相公一面,却不得其门而入。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明霞公主大刺刺的盯着她看,忽而媚笑道:“要我替你隐瞒,可以,只要……”说到此处,用脚尖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只要你做本宫的驸马,本宫便有一千种方法为你换个身份,保证旁人不敢质疑半分,如何?”
陈楚慧惊了一跳,小腿处起了细细密密的疙瘩。她没想到明霞公主,竟对相公抱有这样的心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若说不是以前就存下的,谁信?
隐于车厢内的美艳女鬼亦是惊诧,随后嗤笑不已,只不过是个公主罢了,以王安旭的狼子野心,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他想,就算踩着自己亲骨肉的血水往上爬,对他来说,也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公主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有妻室,且是公主的表亲,还望公主自重。”
说完,陈楚慧大声叫停,待马车停下后,愤愤离去,头也不回。
她此番举动,更加让梅三娘证实,她必定不是王安旭,如果是王安旭,必不可能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怕是早就爬上了公主的綉床。
“哎,你……”明霞公主制止不及,气得一拳锤向车厢。
既已得罪公主,那处新得住所便不能待了,陈楚慧寻了处破宅,在墙角窝了一宿,等天亮后,她便立即赶往玉琼苑,她要见相公,要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可到了跟前,又不敢走正门,怕人家以为是相公的鬼魂,故而只得偷偷溜到偏门。刚拐过屋角,远远看见门微微打开,自己原先的那张脸悄然伸出来。
相公?陈楚慧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快速出来钻进一辆马车。
风吹开车窗帘,一外族装扮的男子搂着他,两人口舌交缠在一起,衣衫半敞,场面甚是火热。陈楚慧远在车外十米拐角处,顿时犹如雷劈。
她浑浑噩噩走出城,先前收留她与袁姑娘的农妇,正要进城买些杂物,一见她这副模样,立马拦住,可不管怎么问,她皆不说一句,农妇无法,只好将她带回家。
道观千层阶梯上的屋舍中,荀邑为小徒弟的突然昏厥焦心不已,袁沁一醒来,便见他愁眉不展,心绪不宁的模样。
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声音饱含委屈:“师父。”
荀邑立即凑过去:“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袁沁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睡了一觉。”主神手册突然让她陷入昏迷,无非是她窥探到了什么惊天秘密,让她闭口不言罢了,可越是如此,她偏偏越要扒出来。
想到这,她起身抱住师父的腰,脑袋蹭了蹭。只有这人,她不允许,也不能让旁人伤害,哪怕今后她要与主神界对抗了,只有他,是不能割舍的。
荀邑揽着她,轻轻拍抚,敛眸道:“你忽然昏睡,可是因为伤势未好?你不属六界,也非任何种类,为师也无法查出你昏厥的原因。”
“伤早就好了,有可能是我在山上每天吃斋,饿晕了也不一定啊。”
“每天吃得比为师还多,也会饿晕?”
袁沁恼羞成怒:“我胃口大不行吗。”
刚吼完,对上他溺爱的眼神,又弱弱低声道:“师父,我们下山去吧,我会每天修习,乖乖的,绝对不会耽搁师父的教导。”
荀邑摸摸她的发顶,温柔道:“好好的,怎么想到要下山,是不是有人给你不痛快?”说到此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那到没有。”袁沁低下脑袋,对对手指,眼神有些飘忽,“我才见着师父,不想跟师父分开。”
梅三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要是她想不开,弄了个灰飞烟灭,岂不是与他刚相聚又得分开了么,且下一次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她还要跟主神手册算账,可不能轻易被关进小黑屋。
不清楚徒儿打得什么小九九,荀邑很是坚定道:“没人能将我们师徒分开。”
见她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叹道:“既然你不喜欢这里,为师带你下山散散心也好,最近修为渐进,也好历练一番。”
“太好了。”袁沁扑进他怀里,仰起脑袋道:“那师父,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嗯。”荀邑轻轻应道。抬手掐把她的脸颊,滑嫩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掐再掐,直至接受到她控诉的目光才勉强罢手。
袁沁揉揉酸痛的腮帮子,不满的瞟他一眼。荀邑只当看不见,一本正经的在前带路,摩挲着指腹残留的触感,竟觉得有种灼烫的感觉,直延绵至心底。
两人所过之处,道中人皆跪倒在地,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师叔祖的尊颜。不是他长得难看,相反是太好看了,犹如瞻仰神姿,未敢直视,稍一对上,便会被万道金光迷了眼,刺痛不已。
新进弟子们激动得直颤,百年来,师叔祖对抗魔界的英姿一直相传至今,而他们这些入门不足十几年的小弟子竟能得以一见,怎能不让他们激动,只是师叔祖这样的人物,竟没有得道飞升,实在令人费解。
修为尚可的炼丹长老,能清楚的看见他身上笼罩的金光,这是仙人或半仙才有的金鼎之境,这仙人居住九天之上,尚且不说,只半仙也得去蓬莱求真问业,以早日飞升。
他们感到疑惑,可谁也不敢去问,只当是当年的那场大战,使师叔祖伤了元气,未能问鼎九霄。
荀邑未曾理会他们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只僵着张脸,回手拉着小徒儿,不着痕迹的在她手心蹭蹭,如片羽毛刮过,稍纵即逝。
袁沁感觉微痒,只一瞬便无感觉了,待看他静如水的冷脸,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他这世乃是个禁欲系冰男,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庄重的揩油举动呢?一定是练功太久,手太酸出现错觉了。
村庄一派祥和,农妇家中此时正炊烟袅袅,传来一股浓厚的饭菜香味。
“姑娘,你可来了。”农妇出来洗菜,看见她激动的迎上前,“上次你们不辞而别,等我耕田回来,不见人影,上次我进城碰见你相公,就带来回来,可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你去了哪,可急死大娘我了。”随后看见与她牵着手,仙风道骨的道长,迷茫不解。
相公?荀邑只注意到这两个字,蓦地眯眼。
陈楚慧竟还在这里?袁沁有些激动的挣开师父的手,兴冲冲进门喊道:“我回来了。”
她没注意到,在她挣脱手的刹那,荀邑的眼神怔忪了一瞬,随后冰冷得吓人,脸色唰的变黑,在原地怔愣了半晌才不悦的进去,待看见有男人亲热的拉着小徒儿的手,他心中弦彻底崩断,冒出无名之火。
“袁姑娘,道长总算肯放你出来了。”陈楚慧身为千金小姐,蓦然变成一个男人,长了胡子也不会自理,导致现在满脸胡子邋遢,就是熟人见了也不会认识。
她这些天来,也不知日子是怎么过的,对那天的情景,她不停为自己相公找理由,想着他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被那外族男子胁迫也不一定。
直到今日袁姑娘又回来了,她才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心里也踏实了。
所以此时见到袁沁,她才会如此高兴,谁知道刚拉上手,不出瞬息,手心便像是被雷电击打一般,痛得她立马松手,定睛一看,灼烫处有一团黑墨的痕迹,犹如烧焦。
从门外踱进一男人,身穿黑白道袍,墨发高高束起,斜插一根白玉簪,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一副宁静祥和的水墨画,就连飘逸不凡的仙人,大抵也不过如此,只是看她的眼神略有些冰冷刺骨。
陈楚慧一直认为相公的品貌乃是上上之乘,如今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凭心而论,相公与他一比,却犹如天上白云与地下的污土。
但长相俊美又如何,这也掩盖不了他是道士的事实,陈楚慧以为又是一个来收妖的,正准备赶人,却不料,袁姑娘娇笑着奔过去,亲昵的牵着他的袖子。
“师父,这是我一个朋友,她最近有难,又与我有些关联,故而我想帮帮她。”不想让他误会,袁沁连忙解释,神情有些忐忑,还微有些讨好的意思。
看小徒弟紧张解释的样子,又看出了那男人的底细,荀邑一下子绷不住了,眼神柔和不少,只他那张面瘫脸毫无变化,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袁沁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误会生气,挠挠脑袋,小心翼翼道:“师父,你多年在葫芦里,必然未曾食五谷,就让徒儿给你做顿饭好不好?”不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袁沁想着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小徒儿亲手给做吃的,自然是好,只是提到吃喝方面,他想起多年前的瘾,这时一想,顿时心痒难耐,摊着脸道:“吃食简单便好,只为师酒瘾犯了,还是先去城里买上几壶竹叶青,给为师解解馋。”
那时他与师兄打败魔族,师兄当场重伤身亡,他的修为在大战后高涨,也快渡劫飞升。但潜意识里,他不希望远离这里,在最后一刻硬生生给阻止了,天劫降临,他化作一酒葫芦,一是为了避劫,而是为了让后人多装些酒进来。谁知他们皆用来收妖,酒未见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