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屋内暖暖的气息又被带了出去,虽未下雪可地上的积雪像是蕴含着极大的寒气滋滋的向外冒着。
浅黄色的灯光立在书案旁,刚刚压在书下的纸又被拿了出来,洁白的指尖轻轻抚平刚刚的折印,白玉的脸庞上尽是怀恋。
殊不知旁边已经画了一摞,大多是儿童的模样,手中那张少女的倒是个异类了。
红烛已经流了泪,邵攸宁起身一瘸一拐的走着,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让幅度小一些让自己走的好看些,即便屋中已经没了他人。
倔强的脸上满是认真,终于到了床前,放了手中的拐杖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的腿,坐在了床沿有韵律的拍打着,好像这般这腿就会好了一般。
“要是我的腿是好的就好了……”
无奈与渴望布满了整个屋子。
夜深了,冷冷的月辉撒到那惨白的脸上,蹙起的眉像是遇到了伤心事。
“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一起好不好?”
男孩穿着青白的衣裳,一双黑白分明的的眼睛惹人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糯糯的声音透着讨好。
刚刚围在一起的孩童散开了,一个高大些的推着旁边的几个孩子,迈着小短腿就跑,“小瘸子!我们才不要和你玩,你一生下来就是个瘸子上辈子定不是个好人!”
旁边的孩童好奇道:“你怎知道?”
“我…我娘说的,你看他连爹都没有,还是个瘸子,小心他把恶运带给你们。”
“我没有恶运。”糯糯的声音满是失落,刚刚伸出的手缓缓的收了回来。
“攸宁!”
美妇人满脸焦急,看着那孤零零的小身子时眼底终是闪了泪花。
“阿娘他们说我有恶运才不和我玩的,那是不是攸宁将恶运赶走他们就会和我玩了?”
男孩哭了,晶莹的泪浸湿了眼底小小的肩耸着,洛娘无奈的拍着那小小的背,“胡说,我们攸宁是小福星,他们不是好孩子攸宁不理他们,娘陪攸宁。”
惨白的脸上落下晶莹的泪,染湿了长长的睫毛。
“哥哥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女孩拉着一个冷脸的人轻快的说着,那人放下手中的书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鲜红的嫁衣刺目,锣鼓喧天,那个要陪他的人再也没有了。
“茴儿!”
“真是无用,怪不得人人都抛弃你。”
浅浅的影子立在了眼前,模样和他一样。
秃废的人苦涩的笑了笑,“我就是无用。”
浅影逼近上前,幸灾乐祸道:“所以安茴儿最后也死了,白瞎了你的大度。”
“你!”
“为什么顾及那么多呢?想要的不惜一切方法去拿,自己开心不就好了?”
“你十一岁就考上了秀才,人人称赞,可是还是没人和你玩,那些人反倒更排斥你了,即便你不再考他们也只会笑你不过运气好。”
“看着安茴儿嫁给别人,还大度到送礼,你可真不是白读书了。”
“那就罢了,可安茴儿最后不还是死了,那时她不过一十有六。”
“别说了!”
“世人皆为自己,你在意的安茴儿也是如此,她为了钱财离你而去,儿时的誓言半点不记。”
“你怨!你恨!偏偏还要骗自己他们都是迫不得已,真是自欺欺人。”
“邵攸宁带着笑就能盖住你骨子的冷吗?你不是纯善之人,他们不值得你装模作样。”
“胡说。”
“胡说?你不想娶安茴儿,你不想她一直陪着你?你不想将那些说你是瘸子的人都杀之后快?”
浅影露出了妖异的笑,慢悠悠的走近,“邵攸宁你想的,死也要拴在身旁才对,世人皆为自己,你凭什么要为他人考虑?谁招惹了就要付出代价。”
“只有自己才靠得住,旁人都是骗子!”
浅浅的黑影走近邵攸宁,渐渐的融为一体。
“招惹了就要付出代价……”原本如玉的公子突然邪笑一声,上扬的眼尾通红,柔和的面容宛若鬼魅,“好好的陪着我不就不会死了?”
晨雾遮着暖阳,白色的雪反着光,屋子里有几分凉意,回音在耳畔萦绕,邵攸宁按了按眉心,很想将心中的想法驱除,可这种梦他经常做,自他重生后。
他学多年的书告诉他那是错的,心中的道德让他知道自己想法太过离谱,可心中又是向往的,他很想将那些讨厌的人都消失,让安茴儿永远的陪在他身旁。
修长的手盖住惨白的脸,良久像是带好了面具,嘴角处带着浅浅的笑,温儒如玉。
第6章
临近十二月末安茴儿还是安然无恙的呆在安家,不由得感叹这梦真长,长的她都以为上辈子才是梦,心里的石头也渐渐放下了。
七里村虽说不大因快临近年关集市上的人还是不少的,可当花素衣和安茴儿一到不少人的目光就被夺了去。
“真是不知羞,男人还在后头呢就出来勾人!”
安茴儿见花素衣要上前护着头上的帷帽,连忙的拉住身旁的人,“娘,这是街上总不好跟她一般见识。”
安康很想去辩解,去护着花素衣可想着自己结巴怕是越解释越乱索性闭嘴了。
“安康!你认为她说的如何”
花素衣瞪着眼,柳眉挑着,好像安康说错一个字就没好果子吃。
“不…不对。”
“就是,我要是勾人要带自己的夫君出来怕只是有些人龌蹉才想些乱七八糟的。”花素衣扬声道。
安茴儿有些憋笑,真不知刚刚阿爹是吓的还是真结巴。
安茴儿听阿娘说过这些人爱嚼舌根,什么新鲜事儿总能讲出另一番意思,加上阿娘心气傲所以和这群人关系并不好。
锦缎首饰是花素衣每次必逛的地方,虽说安家不算富贵可安康舍得给花素衣钱,花素衣过的还算滋润。
一个美貌妇人和花素衣的明艳张扬不同那人内敛低调,檀色的衣裳花纹简单大方,不会让人瞧扁了也不过分张扬。
“洛娘也…也来了。”
安康面色露出和善的笑,她家的邵攸宁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要独特的见解,只是考完了秀才就一直没有再考倒是令人费解。
安康虽然性子温和可骨子里还是冷的,若不是特别熟识的人他是不会理的,如今主动和洛娘打招呼花素衣心里头不禁有些不得味。
“洛娘什么时候和我家夫君那样熟了”
安康脸有些烧,像是煮开水似的水蒸气顶开了壶盖,红晕染开了,今日他竟然从花素衣口中听到两次夫君!
洛娘不想和这人出口角,以前她以为安茴儿早晚是她家的人,所以小时候就是当女儿疼的,如今人家摆明了她也不好贴了冷脸。
“妹子说笑了,我是一寡妇这样的话可说不得。”
嘴角含笑,大方得体,花素衣也停了嘴,洛娘这人除了性子强些其他的都很好,一段时间花素衣也很乐意叫这个姐妹,可她儿子居然惦念着茴儿那她就不能放任了。
洛娘瞥了一眼安茴儿,虽看不清容貌可身材窈窕,想着只怕比儿时更加出彩了,也难怪攸宁对此念念不忘。
只是这些年安茴儿出门少,攸宁到不曾见过几次,那些画卷多说是以前的模样,断了念想也不是不行吧。
“妹子先逛,我先回了。”
花素衣含笑送人离开,转脸就逼近安康,“你为什么对她打招呼”
“是不是你们背着我见过很多次。”
安康不会自认为花素衣是吃味儿了,毕竟他们这些年……若是有个说法大概是面子过意不去吧,可还是认真道:“邵攸宁,我们认…认识。”
邵攸宁刚刚那人是邵攸宁的母亲安茴儿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儿时见过,怪不得刚刚看着眼熟。
花素衣被安康盯得脸有些烧,安康和安茴儿的眸子一样是桃瓣的模样,水盈盈的仿佛能将人的魂勾了去,记得他们相看时她就盯着安康良久,一时间还红了脸。
热闹的集市不多会儿便将刚刚的事冲淡了,安茴儿脑中还时不时想着刚刚的事,准确的说是想着邵攸宁。
“茴儿这个可好”
殷红的绳上拴着桃核,小巧玲珑别是一番滋味,安茴儿生的白配上刚刚好。
“娘,我又不是孩子了。”
花素衣瘪了瘪嘴,“不知谁说一直是我的孩子的,再说你又不喜戴那些金玉。”
安茴儿拉了拉花素衣的衣袖,帷帽下的脸颊羞红,撒娇道:“娘……”
安康一脸欣慰,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是他一直所求的,他也算读些书,心里有些清高,不变的是他真的稀罕花素衣,当年相看时浅浅的一笑他就认定了。
“安叔好。”
柔和的声音像是熟稔的朋友,安茴儿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那人浅浅的笑着目光只在方寸间,好像与其他人与世隔绝。
“攸宁来…来买…买什么的”
他是邵攸宁
“娘出来买东西,我来接的。”
邵攸宁是真的来接洛娘的,只是没想到安茴儿也来了,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找了借口还是来瞧瞧了,他十二岁后就没同她说过话,就是见面也只是远远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