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儿,小心招着风,这次刚刚好些怎的这样不听话。”
花素衣眉间皱成了川字,许是刚刚气着了脸颊微红,桃红色的衣裳很喜庆正好配上那明艳的五官。
安茴儿转头,稚嫩的脸上有些惆怅,“娘,没事的,睡的久了身子酸累想起来动动。”
安茴儿收起了手中的蚂蚱,抱住花素衣小小的脑袋放在花素衣的肩头,良久一声未语。
簌簌的风从窗缝里挤了进来,花素衣拍了拍安茴儿的背,“这样大了竟还像个孩子一般,以后我怎可放心你嫁人”
额前的碎发糊住了花素衣的眼睛,花素衣放安茴儿一人在哪儿站着,连忙的去将窗户关严实,“你爹也真是的明知你病了这窗户还露些缝。”
“娘,你会把我嫁给别人当妾吗”
安茴儿是迎着光,惨白的脸蛋儿上一脸凝重,攥紧的双手放在身子的两侧,小小的脸蛋儿陪着宽大的衣裳像极了穿错衣衫的孩子。
“瞎说些什么!我们茴儿值得最好的,绝不会让你跟娘一样叫别人哄骗了去。”
花素衣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上前捏了捏安茴儿的脸蛋儿,“茴儿还未及芨就想这些,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她这女儿这次病的不清,都快脱相了,不由得泪水又模糊了视线。
安茴儿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是糊涂了,宋书香藏的那样深阿娘怎的知晓,安茴儿抬眼便是花素衣通红的眼眶,“娘这是怎的了”
花素衣拿过脸上的手,泪还是滑到了嘴角,“娘高兴,这些日子可叫我和你爹急坏了。”
安茴儿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托梦的事谁能有个准头,“娘,爹去哪儿了”
“茴儿想…想我了”
白净的脸青色的胡子碴有些明显,青灰色的衣裳显得有些单薄,好在精神头不错,手里拿了一些瘦肉。
“你去了集市”
安康摸了摸鼻子生怕花素衣不高兴,“茴儿瘦…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才是。”
“谢谢爹。”
花素衣苛管着安茴儿的身材,可如今因这次病倒也没有阻止安康的做法。
安茴儿不知自己还能呆多久,如今只想将心中的憾事问个清楚,“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我…我去…去做饭去。”
安茴儿看着安康远离的背影有些心酸,自她懂事起阿娘似乎就没给过阿爹好脸。
阿爹在镇上的一家酒楼里当账房先生,有时还会读信写书,钱财也算宽裕,阿爹身上却很少留钱,赚来的钱从来都是一分不留的给阿娘。
就是平日年关最忙的时候也会告假回来,若不是爹真的有些本事人家酒楼怕早就辞了阿爹。
阿娘说阿爹是个骗子,不然她不会在娘家立不住脚,不会被姊妹嘲笑。
她不知道自己死后阿爹阿娘会怎样,宋书香会不会信守若言好好照顾他们,这次托梦,她希望能一次说个清楚。
安茴儿被花素衣谴上了床,杏青色想褥子将小小的人儿盖了个严实,只露出小巧的脸蛋儿,“娘,你以后对爹好些。”
花素衣眼帘扩大了,红唇轻起,“茴儿怎的管起了这事”
安茴儿拉过花素衣的手,撒娇似的说道:“娘,你真的一点不喜欢爹吗?”
“也不是,论相貌品行论对我好,你爹是个好的。”
“那为何……”
花素衣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纤细的手握住心口的位置,衣裳被拧作一团,“娘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这些年家里的日子好了,娘的家里人也来过几次,可你爹那个傻的一个人的钱能养几个?我们这样也不是没个好处的。”
“算了,不提这事,这些年也过去了,自有了你娘也不想旁的了,日子总要过的。”
安茴儿不知这其中缘由见花素衣哭的厉害也不好再劝,“茴儿的意思是以后只有爹和你做伴,总不好让爹寒心了。”
花素衣被安茴儿老气横秋的模样逗笑了,“你这孩子今日怎的一直说胡话。”
“娘,邵攸宁如今如何了”
安茴儿自七岁后就很少出门,和那个漂亮的人联系自然是断了的,既然这是托梦除了爹娘,她最想知道的就是邵攸宁了吧。
不知他可娶妻生子,不知他还记得当年的玩笑之语。
花素衣像是被点燃了的炮竹,声音立马高了几个度,“一个姑娘家家的打听一个男子算什么!再说茴儿怎的知道邵攸宁可是你爹说的”
“我就说今日刘婶子来做什么!原来你们父女俩儿都串通好了。”
安茴儿连忙道:“娘,我今日刚刚醒关爹什么事。”
花素衣回了神,也知道自己刚刚态度不好,软声道:“那茴儿打听这些做什么?”
“就是刚刚梦到了些事,想问问罢了,他应该成亲了吧”
花素衣将脸转向了别处,“他年岁不小了,应当是有了吧。”
安茴儿有些失落的,不过也是庆幸的,邵攸宁那样的人应该有个人好好陪他,好好爱他。
“茴儿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着病,过几日可就过年了。”
安茴儿点了点头,现在她没有什么人记挂了,本来还想去看看邵攸宁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一个断了腿的木蚂蚱滑出了衣袖,落在了枕旁,无人问津。
第5章
“茴儿,该喝药了……”
乌黑的汤汁散发出苦涩的味道,水面在灯光下闪出点点光亮,安茴儿拧着眉不由得想起送她命的毒药,那老嬷嬷狠厉的眼睛。
“我不喝!”
青白的碗乌黑的药泼了一地,瘦小的人儿向后退着眼中尽是惊慌,惹人怜爱。
花素衣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药汁,柔声道:“好好,不喝,你这孩子还是这样怕喝药。”
安茴儿瞧着花素衣微红的手回了神,有些自责,“娘……”
粉色桃瓣似的眼睛里有些雾气,花素衣只当安茴儿大病初愈才这般的,宝贝的哄着道:“药是放温了拿来了,别瞎想,快些歇着吧。”
安茴儿拉过花素衣的衣袖,依偎在花素衣的肩头,“娘,我想和你一起睡。”
“这孩子,病了一趟倒是越发像个孩子了。”
“我本就是娘的孩子。”
外头是白茫茫一片,清冷的月光溜进了屋内在床旁处驻留,安茴儿窝在花素衣的怀中像个小奶猫一样。
花素衣点了点那个动来动去的小脑袋,“睡不着”
安茴儿想着一觉醒来可能就什么都没有,泪就情不自禁的充盈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可能是睡久了,如今倒是没有困意。”
“娘,若是茴儿不在了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花素衣轻轻掐了安茴儿胳膊上的肉,“说什么胡话!你怎会不在”
安茴儿蹭了蹭花素衣的肩头,“我是说万一我嫁人了,那就没人陪娘和爹了。”
“小孩子家家的想的那么多说什么。”
花素衣红着脸,好在屋中光线暗瞧不清楚。
外头太冷,静的很,就连平日里闹腾的狗都不出一声。
远远瞧去一家的灯格外的亮,浅黄的光暖暖的照了整个屋子,一个清雅卓绝的人坐在书案旁,面色严肃修长的手指拿着画笔细细的描绘着什么。
目光含情,像是看着很久不见的恋人一般。
待笔停下,一个孩童趴在一个少年身旁,孩童笑的眼睛成了月牙的形状,少年也露出柔和的笑,其乐融融的和屋中清冷的景象大不相同。
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狭长的眼睛垂着只露出浓密的睫毛,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旁边还有一幅已经画好了的妙龄女子,女子约十五六岁,正红色的喜服妖艳美丽,身旁还有一个木蚂蚱,只可惜眼睛是闭着的不然不知是怎样的夺人心魄。
洛娘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可那安家丫头明显是看不上他们家,她犯不着去觍着脸去讨好,若不是自己儿子执拗她也不会冒着丢脸的风险去说亲。
如今被拒了,她是万万不可能再抱什么期望了,也不可能觍着脸的去求。
推开了通明的屋子,带进来丝丝寒气,却未惊动看画的人,书案前的视线暗了,邵攸宁不慌不忙的将画收好,柔和道:“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攸宁,你也老大不小了,娶妻的事不能耽搁了,当年安家姑娘毕竟还小说的话当不得真。”
洛娘见邵攸宁不听劝的模样气恼道:“为娘让媒婆去问了,人家不愿的。”
上扬的嘴角明显的抿成一条直线,书案上的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像是回忆着什么。
“儿还不急,再说我这腿总不好耽搁不必要的人。”
“什么叫不必要的人,你若愿还能娶不到媳妇不成?”
邵攸宁低了头,他自小没见过爹,一些琐事都是他娘一手操办的,性子自然强势些,修长的手揉了揉眉心嘴角含笑,“娘,儿自有分寸,您别瞎想了,难不成你想要个母老虎的儿媳来欺负你”
洛娘被逗笑了,眼睛里含了泪花,“你哟,性子比谁都拗。”
洛娘将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回去,语气轻快了些,“早些歇着吧,娘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