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默叹了口气,那管风琴一样的气流发出的声音飘忽入耳,蔡远远说:“谢谢你的早餐。”
他被心默的眼神笼罩着,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他有点不自在,像是小男孩在知道自己一切秘密的女孩子面前那样,有些羞涩。
心默收拾完餐具,清理桌子,然后回到客厅。笔和纸放在她手边。
还有一些情况没有了解。蔡远远接着提问了解情况。小雪被送到澳大利亚心默的家里,接受那边先进的脑科专家的治疗,同时辅助心理治疗。心默的假期又到了,就回来照顾奶奶。心默和澳大利亚那边家人保持联系。
专家说,希望可以多收集一些小雪过去的资料,帮助她去回忆过去。谁也不知道小雪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什么能够唤起她的记忆,这只能够看命运的安排了。
专家还说,必须要重新去面对那些过往,才有可能获得解脱。但是,问题是,谁也不清楚当时具体的情况。
因此,心默回到小镇,借走了狗。在学校拍摄了许多照片,还有一些同学的照片,并且同时在S城的家里发现了一些线索。
心默发现了一个男生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蔡远远。
“根据奶奶所说的,我最后在学校里遇见了鹿雪禾。”
“我确定鹿雪禾就是小雪遇见的女孩子,在那个夜晚出现后,和小雪一起出门过圣诞节,然后在小雪出事后不知踪影的女孩子。”
蔡远远准备接着问,手机响了,电话是许琴苇打来的,蔡远远赶紧按接听。接通了电话,那头却没有说话。
“喂!小苇,你好吗?你说话?”
还是沉默,可以听到呼吸声,证明不是电话信号的问题。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蔡远远紧张起来。
良久,那么才传来颤抖的声音:“我,我……好像又看见小雪了,她跟着我,就在我的卧室里……”
“湛蓝在你旁边吗?许伯父在不在?”
“他们都不在……”
“那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床上,我……”电话断了。
蔡远远打给湛蓝,接通了:“我就要给你打过去的……”
“琴苇怎么了?不是有你们在吗……”
“你别慌张,没事,她在卧室,把门关着不见我们,现在还好,我刚才听见她在讲电话。”
“出什么事情了?”
“你听我说,琴苇爸爸找到电脑专家,居然发现了匿名电子邮件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都想不到,居然是从琴苇家的网络地址……”
“啊?”蔡远远惊讶了,这意味着什么?
“信件是琴苇发的,她注册了一个电子邮件,然后给她爸爸发了提醒!”
难道,琴苇的自杀,是她一手编导的?
她为什么要自己编造自己导演自杀?
“湛蓝,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先别告诉琴苇。这很重要!许伯父你也别告诉。”
“是什么?”
“小雪没有死!”
这下轮到湛蓝瞠目结舌,在电话那头说不出话来。这样也许琴苇会继续陷入恐慌,但是也许这可以彻底得揭开她心里最深地方的记忆。如果不彻底面对,就无法痊愈。
在蔡远远讲电话的时候,心默站起身,走到客厅的音响前,动手调制一番。轻柔而抒情的钢琴声,微微响起前奏。蔡远远心头又涌起怪异之感。钢琴曲带着低沉的忧伤,像是看得到海平面上细微的光,人在海边,渐渐走进海水。
蔡远远小声跟湛蓝说:“我回头告诉你详细情况。要看好琴苇,拜托了,我先挂了。”
“好的。”湛蓝回答。
蔡远远坐回沙发,音乐在房间里如同海水上的光芒一样闪烁。蔡远远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心默拿着一个水壶出现,扯一下蔡远远,两人来到阳台上。那些植物耷拉叶子,似乎近期缺乏照料。蔡远远看看天气,是该给它们浇水了。心默从右到左,植物沾染了水,似乎顿时就精神了一些。蔡远远拿剪刀剪去已经枯萎的样子,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
回到客厅,心默转身进厨房,泡了两杯奶茶出来。听着音乐喝着奶茶,似乎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牵挂有忧虑。蔡远远感激地看一眼心默,她只是微微一笑。她不能够用语言,但是,总感觉她的眼睛可以说出许多事情。
蔡远远仔细看她的脖子,在锁骨之间,有一道小小的疤痕。那里大概就是做手术的地方。邱心默回头,又用气流一般的声音说:“谢谢。”
她是在谢谢刚才帮忙给植物浇水。邱心默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能够使人安定下来,静心去思索的力量。她动作的节奏和神态都暗示着没有什么事情是急切的,都要慢慢来解决。
“可以看看你拍的照片吗?有没有邮寄给小雪?”
照片一张一张摊放开,有在学校桦树林之间拍摄的。自己、琴苇还有湛蓝,以及那只狗黑眼圈。还有蔡远远的单人照片,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也有许琴苇的单独照片。但是自从警惕起来,就变成了她和湛蓝在一起的照片了。
这些照片,心默在纸上写:“已经发了一部分到电子邮件里了。在澳大利亚那边的小雪应该已经看见了吧!我爸爸会打印出来给医生的。这些是新的,我自己冲洗出来备份,寻找线索的,希望能够对小雪有所帮助!”
遥想一下此刻在国外的小雪应该目光呆滞地看着初春到来的枫叶,想着过去,却是一片空白。她一定很努力地去回想,但是,过去的记忆却以另外一种力量在她心里胁迫着,禁止她恢复过来。
蔡远远叹了口气,他想起了父亲。
他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出门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比以前要苍老一点了。
“考试怎么样?”还是老样子,永远先问功课。
“身体还好吗?”然后呢,然后就是问身体。
对啊,这些都是很重要的。都好,都还好!
“有没有谈恋爱?”这个问题稍微轻松一些了。
“什么时候回来?”
“在同学这边逗留一下,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票,明天就出发。”
“爸爸,妈妈还好吗?”蔡远远问。不知道父母之间还有没有联系,有没有通电话。
“她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
“那我也没有!”这个时候倒有点父子一条心一起无奈了。
“路上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好的。我很想您!”
电话那头一时无语,大概不习惯这样直接地说想念。
“回家再说。”电话挂断了。
再回到房间,邱心默把喝光了的茶杯也清洗了,她已经在纸上写好了话:“明天我就要接奶奶回家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明天晚上的火车,时间来得及。蔡远远点头。在邱心默这里知道的东西足够了,已经不必要再返回小镇了。回家,爸爸那里是自己真正的家,有亲人才可以找到家的暖意。
心默要求说,陪我去一下超市,明天奶奶回来,要买一些东西。
新年就要来了,大街上充满了欢乐气息,街道和店铺挂出了各色玩具。这是比圣诞节和元旦还要隆重的节日,是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
心默在超市买了一个家用医药箱,以及一些食物,还有奶精。蔡远远发现,她很喜欢喝奶茶。买的东西比较多,拦了出租车回家。蔡远远让心默在下面看着东西,自己分两趟提上楼。直到把东西分类放好,心默开始做晚饭。她的厨房手艺仍然是西餐,煎牛排。
第二天醒来,又是心默早醒,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收拾一下东西,出门。
那家医院是一家教会医院,主建筑大楼上有耶和华的雕塑。这是蔡远远第一次见到奶奶。奶奶年纪真的很大了,看人的时候很恍惚。但是在某些瞬间神智恢复清醒,目光又闪烁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所有智慧。迷糊与清醒的状态交替出现,这大概就是人老了的规律吧!蔡远远在心里默想,跟医生说话,办理出院手续。奶奶的嘴巴里咿呀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心默走上前去,她握着心默的手不放。
蔡远远抱起奶奶,放到出租车里的后座。老人家很轻,抱起来并不吃力。
到了楼下,心默露出一副幸好有你在的表情。不然她一个女生,抱一个人上楼,很难,虽然是一个老人。
“那你是怎么送奶奶到医院的?”蔡远远顺口问。问了才想起,走在路上,心默也没有带笔和纸,也不方便书写。怎么这么傻了,呵呵!手机在响,是来短信的提示。
蔡远远不敢动作快,还是慢慢上楼,心默去开门,蔡远远一直把奶奶放到沙发上,才掏出手机看。
看完短信。蔡远远忽然说:“也许,应该把小雪接回国。”心默略微露出惊讶表情,然后若有所思。
蔡远远说:“不好意思,我对你也有所保留了。琴苇告诉我的一些事情,我都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猜想却没有说。我想,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你,你一定会支持我的想法的!”
见到爸爸的时候,蔡远远慢慢走过去。爸爸的提包还是以前那个,灰色的大风衣,竖立起领子挡住风。大学也放假了,两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学校园里,都没有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