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笑:“怎么你说出来,还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呢?”
“哎,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开了话匣子,何若和鱼昌戎聊起两个孩子以前的趣事儿。
鱼淼却窝在沙发里,捧着啃了一般的柚子有些愣神。
电视机里是和阅兵时的庄重截然不同的热闹喜庆,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鱼昌戎后来说的,她记得。
她还记得第一次拉着谢梓洲玩儿“开飞机”的游戏,是他奶奶葬礼的那天。
她感觉谢梓洲情绪不太高,于是想用自己喜欢的游戏,来安慰他,让他高兴一点儿。
鱼淼依稀还记得,瘦削的男孩儿被鱼昌戎抱到肩上坐着的模样。
他太瘦了,穿着不是那么合身的黑西装,腾空的那一刻脸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眼眶微微睁大,幽黑如宝石的一双眸子完全露出来。
不太习惯,又有些迟疑。
鱼昌戎就这么托着他,在客厅里跑起来。
然后,鱼淼看见他笑了。
浅浅的、带着几分显得陌生的童真的笑容。
鱼淼想起,后来他们下楼玩儿,谢梓洲一直盯着她看,她被看得不高兴了:“你别老看我呀,给你这个,你捏一架飞机出来!”
她把手里的橡皮泥放到他面前。
“嗯。”
男孩儿沉闷的鼻音应下,顺从地拿起橡皮泥,一点一点捏起形状来。
鱼淼托着下巴,摇头晃脑地看他。
过了会儿,飞机的轮廓在他手里显现出来,他忽然问:“你很喜欢飞机吗?”
小孩子的喜欢大多时候是三分钟热度的,这点在鱼淼身上体现得更是淋漓尽致,但当时她正是三分钟热度烧得最旺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猛力点头:“喜欢!”
说完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用着小奶音添上一句不讲道理的期待:“谢梓洲,你以后开飞机给我坐吧!”
……
鱼淼略一恍惚。
谢梓洲,当时是怎么回的?
——记忆里,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清瘦男孩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望着她,很认真的神情,说了一句:“好。”
短短的一个字,仿佛许下了一辈子的重诺。
……
猛然回忆起泛着陈旧光晕的过去,鱼淼愣了许久。
她又想起她曾问他,为什么会当空军。
他回答的是——“因为你”。
因为你的一句,或许自己都早已经遗忘的童言玩笑话。
我的未来有了方向。
“……什么傻子啊。”
鱼淼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
谢梓洲是半个月后回到临城的。
调区申请已经在处理,刚刚完成一个如此重大的任务,他得了一段时间的假期。
他回临城那天,鱼淼搞了个很大的排面。
她是发现了,有些事儿,自己做起来还真不羞耻,反倒是想到接受这件事儿的人会很尴尬,心里还起了些奇奇怪怪的快感。
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欠收拾”。
原来陈炀他们当初就是这种心态。
鱼淼终于理解了,他们就是单纯的欠收拾。
被安排的陈炀几人抱怨连天,尤其唐晓尧,胆儿小如旧,抓着手幅叫苦连天:“鱼淼,真要这么搞吗?我有点儿怕。”
“……”鱼淼无语,“你怕什么?”
“那可是谢梓洲啊!”唐晓尧语气夸张,面色忿忿,“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有多恐怖!”
陈炀猴子和小熊点头如捣蒜。
这大概是他们最同意唐晓尧说的话的一次。
“没出息。”师茗很酷地抄手站在旁边,不屑冷哼。
猴子冷笑:“你有出息也过来举牌子。”
“不好意思,没出息。”师茗油盐不进,能屈能伸。
“……”
谢梓洲生起气来多恐怖鱼淼当然不知道。
因为他根本不会对她生气。
鱼淼非常自信地想。
一行人,男人们举灯牌举手幅,上边儿上次的“鱼七秒”又换了,没写谢梓洲大名,用他名字的缩写字母代替。鱼淼领头包括林以珂和师茗在内的三个姑娘,则是两手空空一身轻。
于是远远望去,灯牌手幅举得老高,“XZZ”三个字母在机场散发着独特的夺目光辉。
这样的醒目,谢梓洲当然一出来就看到了。
他步子一缓,目光准确地找到鱼淼。
鱼淼也看见了他。
视线隔着人潮交汇。
两人都是短暂地停顿。
鱼淼被涌上来的冲动淹没,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双腿已经迈了出去。
她跑向谢梓洲,而后直直扑进他怀里。
一瞬间鼻腔里被熟悉的清冽味道充盈,短短半年,又在这一刻仿佛拉成了很漫长的时光。
“秒秒,我回来了。”谢梓洲抱着她,哑声低道。
“谢梓洲……”鱼淼紧紧抱着他的肩背,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力道很重,仿佛想要把骨血都和他相嵌,嗓音变得又闷又涩,像小孩子哭似的抽噎了一下,“我看见你了。”
谢梓洲低眸笑,执起她一缕发在唇边亲了亲。
“嗯,我知道。”
远处,陈炀面无表情地关掉灯牌,压下旁边还战战兢兢又兢兢业业举着手幅的唐晓尧的手腕:“行了,关了吧。”
妈的,叫他们来就是看这个?
要不要给你们再录段儿视频啊?
陈小爷气得肺都要炸。
-
陈炀几人是很有自觉的,自认在对谢梓洲的臭脾气的了解这一块儿,远胜只尝过他甜头的鱼淼,一起吃完一餐气氛尚且还行的晚饭,自觉迅速退场。
师茗再次对他们没骨气的行为表达了鄙视。
然后跟着走了。
鱼淼和谢梓洲是牵着手慢慢踱回家的。
路程有点儿远,鱼淼却觉得远远不够。
谢梓洲捏了捏她左手中指,“秒秒,戒指呢?”
鱼淼从衣领下翻出一条项链儿,那枚求婚戒指被她穿成了项链,挂在脖子上。
谢梓洲看了眼,“嗯”了一声,捏着她的中指揉了下。
鱼淼把戒指塞回去,就听见身边男人低低地说了句:“有点儿碍事。”
很轻的音量,似是在沉吟什么的自言自语。
她一头雾水:“什么碍事啊?”
男人幽暗的眸底有光闪了闪,看了她两秒,淡淡转开视线,唇角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却说:“没什么。”
鱼淼仍然困惑。
但很快她的困惑就在回家后得到了解答。
谢梓洲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鱼淼拿着换洗的内裤和睡裙要进浴室。
他顿了顿,抬手拦了拦她。
鱼淼以为他有什么事儿:“怎么了?”
谢梓洲往她臂弯上挂着的睡裙扫了一眼,“换一件吧。”
“啊?”
“睡裙。”
鱼淼瞅瞅睡裙,天儿现在比较冷了,但穿长袖睡衣盖被子还是会有些热,于是她穿的是件七分袖的宽松睡裙。
挺普通的啊。
鱼淼不懂他要干嘛:“这睡裙我洗了才穿一次呢,要换也过几天再说。”
谢梓洲没再劝,而是抬起她的下巴,压下去一个吻。
换气的间隙含糊又低哑地说:“换吧,不然一会儿不方便。”
鱼淼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魂儿都要被抽走了,等回过神进了浴室,怀里的睡裙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换了一件,是之前那件白色的吊带款。
浴室里还残留着他洗澡时的氤氲水汽和沐浴露味道,她忽然就隐约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蹭一下就热了。
靠。
好一个没廉耻的。
她默默腹诽着,打开花洒。
-
出来的时候,谢梓洲正在客厅坐着,翻看一本书。
鱼淼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灵》第一卷 单行的样书。
《灵》拿到书号还是很快的,九月初申请的,十月初就发下来了,单行本的封面在等书号的时候就画好了,拿到书号后排版印刷也需要时间,但先只印一本样书的话就很快,主要是鱼淼想先看看成品。
这本样书就是昨天刚拿到的,看完后随手放在了客厅茶几上。
鱼淼蹭过去,瞅了眼,忽然说:“原来谢长官也玩微博的啊。”
小姑娘口吻幽幽,谢梓洲顿了顿,合上漫画,侧眸看她,挑了挑眉。
“视奸我好玩吗?”她和善地问。
谢梓洲点点头:“还不错。”
“……”
鱼淼幽灵似的看着他。
谢梓洲轻笑,放下书捞过她,轻轻嗅了嗅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鼻尖蹭.着她耳垂,哑声说:“本来不玩的,只是为了看看你。”
肌肤的摩.擦碰上他说话时洒出的热气,弄得耳朵很痒,鱼淼身子颤了颤,被他的“为了”句式勾起记忆,推了推他的胸.膛,轻声问:“谢梓洲,你之前说因为我才当的飞行员,该不会就是我小时候随口说的那句……”
她话还没说完,被他的一个深.吻截断。
分开时他额头抵着她的,嗓音勾着某种不满足的危险讯号:“是啊。”
她自己想到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