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姿姐儿啊?我想着你也该到了,只怎的不进来?”
老太太更是忧心:“怎么不加件披风?可别冻着了。”
又道:“冷着了没有?让人熬碗姜汤来?可需要开几剂汤药散散?你可别大意,真冷着了可不许往主子爷跟前凑,过了病气看哪个饶你?”
贾娇娇嘴角抽了两抽,心想我凑不凑有啥?您这话该和那渣渣说,虽然名器炉鼎是享受,但也没得这样一日恨不得来七回的享受法!
然这话她也就是想想,再厚脸皮也没真好意思和老太太说,只得讪讪应了:“就是我们那府里,丫头们患病也是要移出去的,我自然不敢误了万岁爷……”
老太太稍觉满意,:“罢了,就你这笨手笨脚没规没距的,想来主子爷也不稀罕你往跟前凑,只你自己需事事谨慎些罢了……”
贾娇娇嘴巴又抽了抽,心想老太太您错了,那渣渣可乐意往我跟前凑了,简直是一晚上不来个三五回就睡不着、早上不补一发就没精力的黏糊呢!
当然这话她更没好意思说就是了。
一边顾问行却不知怎么的,眼角仿佛也抽了一下,但又什么都没多说,之前说到一半儿的话也没说下去,正巧老太太也想不起来追着他问那“就是”后头都是啥,他就乐得闲坐一边,看老太太一边嫌弃一边心疼地叮嘱孙女儿,自己悄悄招来一个小太监:“天色虽还有些光,这屋里到底暗了些,多点几根大烛,也让顾嬷嬷仔细看看孙女儿。”
又可巧机灵的小太监奉上姜汤,顾问行亲自端到炕桌上,老太太果然停了絮叨,转而道:“快喝了发发汗,你……”
说话间就着大亮的烛火,正面看向贾娇娇的脸,顿时呆住了:“你、你……你是服侍了主子爷了?”
贾娇娇讪讪一笑:“我不就是进来服侍万岁的嘛……”
老太太咬牙:“别和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回事。”
又埋怨顾问行:“兄长管着敬事房,可怎么也不和我通个声儿?这,这主子爷看得上大丫头,自然是好事儿,但这丫头素来是个傻的……”
顾问行叹了口气:“可不就是个傻的吗?敬事房至今没有记录呢,你说这事,我可如何与你说?”
老太太脸色大变:“敬事房没有记录?这,这、难道是大丫头有什么不妥当?”
顾问行摇头:“主子爷对咱们姑娘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怎么的,没急着让咱们姑娘去请安,倒是让人先进了药——你放心,除了第一回的是惯例汤药,后头都是特特吩咐过温和不伤身的。”
老太太听了最后一句,面色才稍微和缓了点,却还是惴惴:“主子爷倒还怜惜这丫头,可这事儿,总不是个事啊?”
顾问行叹了口气,俩老就商量了起来,但后头言语隐晦,贾娇娇委实听不懂其中机锋,又肯信他们至少此时此事不会害自己,也不舍得为此用个心理探测券,只得在一边小口小口抿着姜汤,偏忘了说一说她喝药的缘故,平白让俩老脑补了许多、筹谋了许久。
☆、第35章 老太太再出马
所以说聪明人有时候也累得慌,他们总爱想得多,也就是贾娇娇没再用个心理探测券,不然非给俩老的刷屏闪花眼!
可惜,她偏要抠门起来,是以无缘得见这聪明人思索问题时,各种自我设定又自我否定的闪亮过程。
但话说回来,也委实难怪俩老要想得多,实在是寻常人再不敢信的,就是顾问行也略知道点儿诸如皇帝问过贾娇娇“真宁可彤史不记,也不去请罪认罚”之后,方“既如此,且用药罢”的经过,又如何敢将这些言语真作为用药的缘故?需知这前朝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言外之意,只恨当日他不曾在跟前,在跟前的小崽子们又是看了也不懂主子心思的,就是顾问行略了老妹子透了点儿意思,俩老集思广益,也委实想不到,康熙那会子,还真的只是字面儿上的意思而已。
毕竟谁能想得到呢?
需知就是金陵甄家送进宫的女孩儿,虽如今位分上不过庶妃,却是享受嫔的待遇、允用嫔的半份仪仗,如今想来不过缺个龙胎,便能谋至少半个主位的——
顾问行管着敬事房,甄庶妃每回侍寝之后,用没用药,他能不知道?
顾问行甚至知道,如今主子爷虽没再特意护着甄庶妃,但甄庶妃刚进宫那两年,却很是帮着省下了好些大麻烦,只留着些略伤筋动骨的给她历练罢了。
区区甄家女,尚能得帝皇如此维护,怎么顾嬷嬷的孙女儿倒是……
俩老左想不可能,右想不明白,最终还是老太太拍了板:“罢了,不拘为何,你我能得主子爷一二青眼,凭的不过是克尽本分、恭敬忠心八字而已,如今主子爷既然这么处置,我也只当着就是这般处置,过会少不得去请罪——
却要连累兄长了。”
顾问行淡淡一笑:
“老妹子倒说这话,莫非是舍不得赦儿?”
老太太微嗔:
“什么舍得舍不得?若没有兄长看顾,别说有无儿孙送终,我只怕连活着出宫的福气都没有呢!
如今善儿虽给他父亲教得有些不知好歹,兄长只看他还算有忠君二字可取也罢了,赦儿虽是善儿生的,却是我亲自教养出来的,与兄长见面不多,却最是孝顺不过的,您又何必说这话?”
顾问行神色依旧淡淡:“原是我误会了?老妹子原先说那话,我还以为你存心疏远呢?”
老太太展颜一笑:“是我失言了,你我兄妹,原不该说这个的。”
俩老遂又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贾娇娇早喝完了姜汤,此时乖乖儿在一边托着下巴瞧着。
她虽在察言观色上修行十分有限,却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和一个随时准备开黑洞的脑袋,最初与康熙太子接触的那两回,那还是有着心理探测券时时提醒、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会落下的时候呢,她都能自娱自乐地脑补出康太太康十八式,如今死亡危机已除,又是在老太太跟前,她不免更放松了些。
一时什么对食、什么菜户,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入宫闱的脑补可不要太多呀!
眼前虽然是俩老头老太太,但老太太慈眉善目,老头福态沉稳,也是可般配的,就是颜值上有不足,真人版歪歪也能弥补可多啦!
贾娇娇遐想连篇,一脸荡漾傻笑兀自不察,俩老也没顾得上她,倒是门口忽然一声笑:“我说娇娇,你这都是想着啥呢?朕瞧着,怎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莫非才一顿没在朕跟前吃,就有人饿着你了不成?”
贾娇娇就着下巴枕在手背上的姿势侧过头,却原来康熙不知道何时过来了,她倒也不慌,大大方方拿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哪里来的口水?万岁爷总爱骗人。”
语气娇嗔,姿态随意,显然这些天在宫里和这主子爷是极亲近的。
老太太在家时每每自称老眼昏花,此时却将关键处看得准准的,甚至连康熙的脸色,她虽眼睛确实不济事,看不得那么远的细节,却也凭多年经验,肯定康熙此时不只没有愠怒,反而心情愈加——
如此,老太太倒放心不少。
然这放心并不耽误老太太和顾问行之前商量好的,只见她霍的起身跪下:“奴才没能教好姿丫头,致使她以包衣卑贱之身污染主子爷龙体在先,口出不逊御前失仪在后,求主子爷降罚!”
顾问行也在同时叩首:
“奴婢私泄宫闱事,求主子爷降罚。”
康熙面上的笑淡了几分,换上几分无奈和尴尬:“谙达和嬷嬷快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俩老依然是一句“求主子爷降罚”,康熙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总是朕的不是。嬷嬷早求了朕,不让家里头女孩儿进宫侍奉的,娇娇入宫也不过是托个名儿,偏朕瞧着娇娇青春可爱,神态竟与当年汗额捏宫中抱猫的小丫头有几分仿佛,不免生出几分亲近,恰那日多在景仁宫看了一会儿桃花,回来又多喝了一钟,竟做出这等事……”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更微微俯身,亲自去扶老太太,老太太本不敢真等他来扶然康熙这话委实太过了,老太太少不得要跪着多表一会子忠心:“奴才如何是不乐意家里丫头们进宫服侍主子爷?这进了宫,不说做个小主,就是主子爷跟前端茶递水的姑姑,都是天大的福分,哪怕是在乾清宫做个粗使洒扫的活计,也是主子爷给的体面呢!
实在是我原先那些庶女们,不说一个个都不省心,总是少了嫡母教养,不免学了些眼空心大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如今的孙女儿们又多是庶女,唯一敏姐儿又有史氏那么个亲妈,我实在不愿意让她们进来反让主子爷为难……
说句不怕您恼的,就甄家女孩儿进宫这些年,奴才虽没特意打听,也很是听了一耳朵。奴才如今这姿丫头,心倒是好的,然因着奴才精力不济,也很是缺了些教养,规矩分寸远不及甄庶妃,奴才让她进宫叨扰主子爷一二年就十分惶恐了,怎么敢想着更大的福分?”
康熙便笑了:
“朕知道嬷嬷的心,方才不过是话说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