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这……花果山这是怎么了?”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巨大的鹏鸟呼扇翅膀轻轻落地,金翅鹰爪,一双眼睛铮亮有神。落地后,他便迅速收了尖尖的喙化为人形,是个俊朗的金衣男子模样。
未等我开口,金衣男子便垂首问身旁的猴子道:“这位是?”
马将军几步上前,道:“他是俺们大王的朋友,曾是天上的仙子,叫芝麻。鹏三爷,你怎么来了?”
大鹏蹙眉道:“许久不见七弟,甚是想念,便来看看。”
“他是咱们大王六个结拜兄弟中的一个,混天大圣鹏魔王。”小猴子仍在我肩膀上,低声提示着。
“失敬了。”我仿佛看到救星,加快语速道:“二郎仙君恐怕一把火将这里焚为灰烬。大圣他上天庭了。此时吉凶未定。大鹏,你可否带我上去看看?”
☆、终于走到这一步
“这——”大鹏面露难色,抬头望了望乌云蔽日的天空,道:“风起云涌,天庭恐有巨大变故。现在贸然上去,有很大的被擒的危险。我听山上的友人们说见花果山生了灾劫,方才飞来一探。如今花果山万物凋零,山势凶恶,先保住活下的才是要务。”言罢,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臂,我才看到,那上面有一道很长的丑陋的伤疤。
“我曾与他们打过交道。天上的神仙个个不是好惹的。”大鹏的眼中仍有忌惮之色。他望了望周围残兵败将一般的猴子们,道:“不如等我去打探一下,你在此处照料猴儿们,可好?”
“不行。”我连忙摇头,道:“白龙就是这样说的,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大鹏,你只把我带到云端便返回就好。让我求求师傅,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你师傅是天上哪一位?”
我忙答道:“清渊上仙。”
“清渊——”一双浑圆的眼睛紧紧眯了起来,他露出狐疑的表情,仿佛我的话尽是谎言一般。
我赶忙解释道:“师傅他老人家在天上并不担任什么重要的仙职,因而你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但是师傅道法高深,已有几千年仙龄,也许他会有办法的。”
望着大鹏的表情渐渐有些松懈,我强调道:“若有危险,你放下我便走就好,拜托了,我只想上去看看……你与大圣这样多年的交情,花果山出事你最快赶来,一定有办法把我带上去的,对吧?”
大鹏又犹豫了很久,终于阖上眼睛点了点头。他伏在地上一声鸣叫,立刻在一团黄光之下变回巨大的鹏鸟形状。羽翼舒展,山头上顿然起了大风。他那翅膀通体金黄色,发着淡淡的光芒,每一根羽毛皆是精致无比、光滑油亮。一个展翅,那翼展竟有好几丈长。一对眼睛亮而有神,一对金黄色利爪有力地抓在地面上,堪比龙爪。
猴子们见状像是被打足了气一般,一个个叫喊着“鹏三爷好变化!”
大鹏又是一声嘶鸣,将翅膀搭在地上,传音道:“芝麻仙子,请爬到我背上罢。”
对于猴子们误以为我的名字就叫芝麻,我实在无奈。大鹏的声音铿锵有力,又十分圆润悦耳,我心里也稍稍有了底,踩着他的爪子上了翅膀,一路轻轻抓着羽毛行至脊背,踩稳了脚下便抓着他颈间比较软的几缕绒毛,道:“我们出发吧。”
“仙子请坐好了罢,天上神仙各显神通,吞云吐雾。我们少不了的上下飞行,左右急转,莫要从九天跌下来。”大鹏话音刚落,未等我答话,他足下一点,便于顷刻间腾翔空中,一对翅膀虽庞大却有力,在空中一旋便上了云层。
起初见他真身,只以为与西海小岛上的金蟒一般,浑身是纯纯亮亮的金子镀成的,笨重得紧。可坐在他背上才知,他身形极快,对于这样庞大的体型来说,轻巧得就像一只云雀,在云层中左躲右闪,几次振翅便到达一个我根本无法到达的高空。我不敢回首看地上的猴子们,只觉得身在云中,恐他一个旋身便要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了。
正在这时,咔嚓一个响声,一道惊雷自天而落,冲着大鹏的右翅打来。他一个腾转,堪堪躲过,未等我舒口气,又是一道。空中乌云层叠弥漫,能见者不足大鹏一个翼展的长度。我紧张地望着前方昏暗的云层,生怕下一瞬里面便蹦出个什么将我们击落。
然而大鹏左躲右闪,每次皆是有惊无险,我们很快便上行到了云层的尽头。我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快要被突破的云层中,□□大鹏忽然瞬间不见。我刚要惊呼,嘴巴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大鹏化为人形,左手托着我的身子右手捂着我的嘴巴,在我耳旁轻声道:“已到两重天,莫出声。”
我连忙噤声点头,他才将手从我嘴巴拿了下来。我回头看去,他虽还是人形,背后却生出一对美丽的翅膀,缓慢地忽扇着保持我们的高度,并一点点地带着我上升。
倏地,头顶碰上了一层软软的东西。下一瞬,随着我们身形上移,那东西好像忽然被顶破了一样,我俩从层云中探出头来,我却见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只见大圣垂着头,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捆在类似降妖柱的东西上。只是这里是二重天,并非斩妖台之所在,因而也不会是斩妖柱。
他鲜红的血液染了全身,血污之多叫人根本看不出伤口在哪,更是看不出致命的是哪一处。我胸腔里忽然一滞,疼痛自那个点瞬间蔓延到四肢,眼前一昏,竟差点自云中跌栽下去。
大鹏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臂,再次捂上我的口鼻。
眼泪夺眶而出,水雾瞬间挡住视线。
模糊中,我见白龙痛苦地被绑在另一根盘龙柱上,在受与他父亲一样的刑罚。
大鹏带着我又往前行了几丈,我这才看清——大圣哪是被什么东西捆着,分明是几根长长的尖刀,自手腕、脚踝穿着筋骨而过,又穿过那柱子。尖刀的另一头绑着捆仙索,在他身上从头到脚围了好多圈,直将人牢牢捆在上面。四根捆仙索的尽头是四个天兵天将提着,每时每刻都在狠着全身的力气往与降妖柱相反的方向拉。
鲜血从四肢顺着那捆仙索流下,汇成猩红的血注,染红了下面的云。
雷公电母、雷部与火部诸神、巨灵神、李靖、哪吒三太子立在一旁,皆是一脸狰狞。
李天王一捋长髯,大声呵道:“泼猴,漫天神佛,寺庙被你毁去十几座,道观几十处受损,犯下如此业障,竟也还不悔改吗?”
“呵呵,俺老孙要悔什么,改什么?悔俺当初被你们蒙蔽,通天的本事只得个瘟神职位还沾沾自喜?悔俺提着金箍棒打到凌霄殿都没毁那玉帝老儿根基?还是悔俺傻到相信你们,查清西海与众神受牵连之事便会重得自由?”大圣身负重伤,语气却无一丁点减损,反而怒意更盛,道:“纵观这二重天,来的都是昔日手下败将,若俺老孙法力还在,你们又有几人敢与俺平视?老君呢?他敢戕害人性命,却不敢与俺老孙对质吗?”
“戕害性命?泼猴,你可真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害了老君徒儿性命,缘何作此分辨?”李天王一挥手中宝塔,雷公电母立刻会意,举起手中法器。
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照亮附近一片云层。雷霆自三重天而降,正劈向他。然而雷闪未至,一团巨大的白色光球忽然罩于大圣身外。在雷闪与光球交接处瞬间迸发出一道青光。
“孽龙,你自身难保,竟还护着这猴子?你身上仅你母后那一千年修为,为了这妖猴想散尽不成?”李天王冷哼一声,巨灵神上前以手中板斧奋力朝白龙劈砍下去。十几片龙鳞脱落,露出的白肉渗出淡蓝色的血液。白龙不防,忍不住一声凄厉龙吟,听得我一阵胆寒。
我想奋力地哭喊,可嘴巴被大鹏捂得掩实,那冲动最终只化为一声闷哼自喉间传出。我挣扎着想上前阻拦,又被大鹏硬拖住,用他坚实的翅膀拉了回去。
“猴子,你快服个软降了吧,玉帝并非存心要你性命,何苦倔强到底?”说话的是哪吒三太子。他虽手握钢圈与混天绫,满脸却毫无杀意,反而像个故友,苦口婆心地规劝。
大圣依旧迎风屹立,任凭狂风如同狂躁的猛兽般嘶吼着,吹动他血红的衣服,脸上不仅毫无倦意,反而添了几道罡正之气:“俺凭何要降?天道不公,缘何天庭的内部纷争要扯上西海龙宫,扯上凡界,扯上俺老孙?一场天界的劫难,究竟要扯上多少性命?龙族地仙生命不息,无法随意褫夺,你们便要将他们禁锢,反复折磨,永不见天日!”
“住口!”雷公电母一同发话,雷击接连而来,甚至没有过问李天王的意见,力量一道胜过一道,白龙方才在大圣身上布下的结界很快便不能维系,被破除的瞬间,闪光大盛四散开来。
“怒了?哈哈。”大圣硬生生地以身体接下了这几招,口中吐出一口灼热的鲜血,伤口的血污更加触目惊心:“你们既是怒了,便说明俺老孙说得没错,字字戳在你们的心肺里!”
雷电的神力如同利刃般刺穿他的胸膛,钻进他的身体,如同狂龙般游动在他的脏腑间,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