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窘境,逼得一教之主龟缩至此。
侧耳,石隙间水声“滴嗒”,洞深处、更有寒风生生不息,如若这个岩洞还有什么优点,那便是隐蔽。
“严格来讲,这位算是我的师叔。”傀儡师再次为五仙教主安了个身份,也将自己此次独赴苗疆的目的点明,“家师虽远在济州,却时时心系圣教,不久前得悉左长老发难叛教,第一时间便派了弟子入苗相助,虽人单力薄,却也是一份绵力。”
骗小孩呢!我心里附和,并未说出口。该是多么薄的绵力,千里迢迢跑来一个人,为的是送死是速死?或者他真以为,只凭一己之力,便能够帮人家扭转乾坤、绝地反扑?!
当然,他教之事,我无权置喙,正如这满山潜伏的尸人,我有一肚子疑问,却又不好多问。
“我来找你……”现在轮到我点明来意,“是为了他。”
手指指出,火光另一端,坐着身姿端正的江无缺。他的侧脸被火烤着,光晕中,有一种柔和而不真实的疏离感,他很苍白,从我的角度看去,似乎我没有将他照料好,无论肤色还是唇色,都苍白得像是虚假。
闭目打坐的五仙教主,竟也因我的话,一并睁眼向江无缺望去。
“你是要我解开他的傀儡术?”傀儡师一点便透,却皱眉,“为何会选在此时?”
“怎么?”我反问,“治病还要看时辰?”说完将殿主的信物拿出,道:“我可不是空手而来,你做得好,自然也有好处。”
“问题不在于此。”傀儡师举手要我打住,“解了江无缺的傀儡术……你爹可知此事?”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在我眼里,本就看不出傀儡师对我爹的忠诚。有时我甚至怀疑,傀儡师早就被殿主收买,毕竟那二人才是气味相投,胃口大到惊人,身受桎梏时俯首听令,然而一旦给了他们机会发展壮大,便就是第一时间的倒戈相向。
“若你爹知悉此事,一定不会同意。”
我当然不会以为,傀儡师是真的在意我爹的意见,他必定有自己的考量,说来说去,都只是利益问题。
幸好这个问题没有纠缠太久,因为不远处,五仙教主已经不声不响站起,火光中玲珑细致的苗女身形,走至江无缺近处,忽然伸手,捏住江无缺下巴,一用力,便将男子的脸拉至自己眼前。
“你做什么?!”我跟着站起,却被傀儡师扯住衣袖。
“你真想解江无缺傀儡之术?”傀儡师道,“那么教主,便是个中高手。”
我反应过来,济州偃术,说到底,不过是苗疆蛊术的一个分支,我有什么道理,放着将帅不用,偏偏去求小卒?
“你若医得好他,”我冲不远处的五仙教主道,“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对方没有回应,仍在仔细看江无缺的眼睛,看得投入。
火堆烧到旺盛,转为颓势,光晕跳动间的男女二人,却都各自沉静。
“他这样多久了?”忽然一道妩媚女声提问,算是五仙教主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八年。”我答。
对方笑,“八年?还想要清醒?”
“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在想,若是治好了他,他又可否救得下我们三人?”
☆、第六十二章
五仙教主并没有开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在如此特殊时期,每个人心中所想,也不过是脱难与自顾。
就在我们四人被困的这片山林,有一条密道,连着五仙教禁地。教主的要求很简单,至禁地取一样宝贝,那是五仙教最至高无上的圣物,得到它,等于重掌教主之位,什么活尸长老,都再不够斤两。
问题在于,历任教主在真正继位以前,都会立一道誓言,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进入教中禁地,那便是在他们临死之际,否则便会遭蛊神厌弃,万蛊加身而死。
当然,确切方位只有教主一人知晓,若她不愿告诉傀儡师,那么即便傀儡师想帮忙,都无从下手。
“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非得江无缺去取,别人不可以吗?我就不可以吗?”
言下之意,教主并没有必要如此积极地解去江无缺的傀儡术,一来浪费对敌的先机;二来,若教主只是想寻个不相干的人为自己走一趟禁地,那么江无缺清醒可以做到的事,我领着他,同样可以做到。
作为交换条件,事成之后再为江无缺解除所中偃术,似乎更符合情理。
“当然不是非他不可,”教主却道,“是非他留在我手中做人质不可。”
我怔住,此时傀儡虫早已从江无缺身体中清除,方法是用另一种比之更残忍、却不会以人体为温床的好斗之蛊,植入江无缺体内,令其一路追赶傀儡虫,最终逼着那赤壳硬甲的小虫由江无缺耳中爬出……过程听着简单,旁观却惊心,两只虫子将江无缺身体当作战场,大战过后,百废待兴,人自然是虚弱无比,倒是耳边拖出的一道长长血线,殷红触目,鲜明万分。
所幸江无缺如今虽在昏迷、却已算好了大半。
“你是怕我夹带私逃?”我问五仙教主,“你忌惮江无缺武功,便先解了他的傀儡术,令他无法对我言听计从,又权当送我一个顺水人情,让我更为尽心为你做事。而此刻江无缺元气大伤,因此禁地闯关的重任,就只能交由我一人。”
“夹带私逃,此四字却太过严重。”傀儡师先一步,代五仙教主出面斡旋,“如今的形势,你我四人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如此防备于你,林中尸群便不会将你二人救下。”
“那可未必。”我道,“救下我们,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你。”
对方沉默。
忽而火堆边昏睡之人传来响动,似是梦中惊痛,将醒未醒,我匆忙过去,跪至人身边为他诊脉。
这种情形已经不是初次,江无缺每次看似要醒,口中轻哼,或是睡梦时不安稳、微微抖颤惊栗,眼睫动了几次,俱都很快过去,重又陷入昏迷。
我与五仙教主、傀儡师,已经接连为他把脉查看,按说早该清醒,如若不醒,便是他自己意愿,从深心处,他怕是根本不愿醒来。
但我已将话料明,若是江无缺不醒,我也不会入什么五仙教禁地、取什么宝贝!
好在这一次,他眉心皱成一团,很快便张开眼睛。
面色极差,视线微微涣散,傀儡师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可知道自己叫做江无缺。
我在一边看着,一声都不敢出,只能暗地里将五指用力攥拳,怔怔望他,他却只将目光注视前方,不曾偏向我这边分毫。
傀儡师提出的问题,江无缺隔了很久,才深深闭眼、再睁开,代表肯定。
我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想开心,却觉得心中七零八落,忽而听到傀儡师又问:“那你可记得我——又还认不认得她?”
我一惊,另一端手指已对准我的脸,而江无缺便顺势看了过来。
毫无准备下,我对上自己朝思暮想的视线。有些迟滞,有些茫然,他定定看我,却在那道目光之中,我看不到任何一点可谓故人相见的欣然,因虚弱而极为空洞的视线,面对我时,像注视一个陌生之人,格外冷漠。
一梦经年,他终于醒来,但似乎也只是经历一梦,淡漠得过分,甚至也不关心自己身在何处,看了面前三人一阵,随即又将眼睛闭起,再次睡去。
“这是何意?”傀儡师问,“他是认、还是不认得你?”
我没好气,“你才是傀儡师,为何要来问我?!”
其实也清楚,傀儡师与教主二人都不过想要试探:江无缺心里,究竟将我看得轻还是重。或者他方才望了我半晌,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说根本从不认识孙盈余此人。
毕竟傀儡术并不常用,至于八年之久的后遗症,谁也说不上来,包括施术者。
我却已不想等他第二次醒来认人,他只需知道自己是江无缺便好,而我此刻应先将情绪放到一边,做好准备,进入五仙教禁地。
……
半个时辰后。
山林深处所连的密道入口,我被五仙教主领到跟前,才明白这入口,指的是一个狗洞。
或者狗洞都不足以形容,因我即便匍匐学狗,都无法勉强令自己钻入寸许。
“方便行事,先传你一门功夫——”五仙教主道,“缩骨功。”
我一愣,她已将手捋过我奇经八脉,口中朗朗道出口诀。原来武功也分许多种,日积月累的精纯内功、或是现学现卖的投机门道,我并不需要什么天赋,因为收骨换形,外力全来自于五仙教主。
最后我望一眼自身拖曳于地的宽大衣袍,站在五仙教主面前,已与她比肩齐高。
换了身苗童衣装,一人独自进入密道。
沿路没有机关暗箭,畅通无阻。
渐渐有火光亮起,应是从点燃那日便一直未熄的长明灯,由某一个岔道开始延伸,一盏一盏,通路也陡然变得宽敞,足以容纳成人行走。
原来这来路并不是太小,而是我专选了旁门左道。
只从这时开始,脚步放缓,我渐渐注意到洞壁两侧所绘的幅幅壁画,年代久远,色彩褪去,灯光摇曳间,似一副长卷,在眼前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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