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主在桌面上慢慢摆牌,从左向右,正面朝上,再翻过去,将牌面盖在下面。
窗外一声惊雷,刚过晌午,乌云蔽日。
翠花掌灯,赌坊间照旧灯火通明。
然后殿主抬起头,看向匪首,道:“开始吧。”
他没有洗牌……众人纷纷议论,我心头的感觉不好,就好像最理所应当的事却最是疑点重重,皱眉,看向沉静、完全不动声色的殿主,他对面的人是小鱼儿,我本应完全不必担心。
众人渐渐安静,匪首随意从手中选了一张牌,“啪”一声摆在赌桌正中,殿主也抬手,从桌上左边取牌,将牌放在匪首的那张牌一侧,然后两人同时揭牌——“小鱼儿”对“小鱼儿”,和局。
不由得,议论声再起。
殿主手中金牌的顺序是固定好的,所有人眼前,他甚至没有再移过一张牌,也就是说,他故意将底牌泄露给对方,完全不想赢——难道他想输?!
我叫自己静下心,殿主不是这种人,他不是这种豁达又肯轻易俯首的人,尤其对方是小鱼儿,殿主既然选了与他同赌,一定怀有目的,绝不会不用任何手段。
到第二局,两人仍然同时拿出“小鱼儿牌”,和局。
第三局,和局。
此时还剩两张牌,如果我记得没错,按照殿主出牌的顺序,下一张就会是“江玉郎牌”,也就是说是赢是输,全看这一张牌。
但一切怎么会如此简单呢,我不信,匪首也定然不会信。
赌坊间落针可闻,寂静无声。
最终,匪首镇定自若,看似随意,却是前思后想,扔了张牌到桌面,等殿主出牌。
殿主将牌摆好,两人再同时把手放在牌面上,准备翻牌。
匪首很快,掀了牌,果然是“燕南天牌”。
我轻笑,小鱼儿始终还是不信殿主,这一张牌下去,如果殿主真的没有暗地里动手脚,没有出千,没有换牌,那么输的人,就会是小鱼儿。
但我又知道,小鱼儿不会输,因为殿主不会不动手脚,不会不换牌,不会老老实实等着认输。
然而结果没变,但过程却是——殿主慢慢伸手,手指尖按在未翻起的牌面上,金光闪闪的牌,映着殿主苍白没有一丝人色的手指,他等了很久,最终却收回了手,没有掀牌,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匪首半眼,只是极淡地说了一句:“我输了。”
然后手撑住桌角起身,离开了赌桌。
众人被殿主这一连番古怪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匪首仍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敲桌道:“老大,你还没掀牌呢!”
殿主听他这样叫,却没有回头,背着身,似乎笑了笑,而后轻声道:“我是什么样心思的人,你不了解?”说完一阵闷咳,咳声止住时,殿主手背擦过唇角血迹,向我看来。
“这一局,”殿主远远望向我,“我将你输给那人了,还有铁面,一同都给他,你满不满意?”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从震惊中回神,我看着他面上的红纹面具,始终在想,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殿主既然承认暗中动了手脚,就代表他想赢,如今输了,他又怎么会轻易认账?
所以他做这一切,到底又在谋算着何事?为了谁,或者说为了害谁——江玉郎,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出神,殿主却已经迈了脚步向我走来。
“格老子的!”轩辕三光最先挡住殿主去路,骂一声过后,道:“输赢未定,谁也不能走!”
殿主被轩辕三光一手挡在面前,离我,只有一步的距离,因此我可以看得很清楚,殿主面具下那双眼睛,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变,直接出手,一掌击在轩辕三光肩头,恶赌鬼倒退半步,一口血喷了出来。
翠花惊呼,赶上前来。
没有再看两人一眼,殿主收手,从我身边走过。
“义父!”我回头,解星恨紧随其后。
殿主却顿了脚步,背向解星恨,低声吩咐:“你先回仇皇殿。”
“可是义父……”
“这里很闷,”殿主随口道,“我出去透透气。”
只这一句,说完,他向门边走,走到门前,殿主伸手推门——
门外闪电骤起,暴雨急落。
☆、第三十九章
我走回赌桌,匪首仍拧眉坐在椅子里,看桌面正中那面尚未掀起的纯金牌。
“看什么?”我问,“是不是江玉郎真的有阴谋?”
“孙丫头啊……”过半晌,匪首才慢慢叹出一口气,转头看我,眼神竟然很严肃,“你去掀那张牌,”匪首对我道,“看看那下面究竟是什么。”
“好。”我点头,倾身去拿牌,翻起来,然后失了手,金牌砸在桌面,我却忍不住低叫出声。
再回头看匪首,即便是他借着□□遮掩脸色,却还是一目了然就显露了出来——那种前所未有的、不该出现在小鱼儿眼中的、惊疑。
“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握拳,走向赌桌另一侧,殿主刚刚坐过的位子旁,桌边还留了一张未掀开的金牌,我慢慢伸手,手有些抖,指尖碰到金牌冷冷的牌面,然后一咬牙,揭开牌——
“咣当”一声,金牌再次砸回桌面。
我则已经完全傻眼,不知该笑该惊,还是该有喜怒哀乐当中的任何一种反应,因为桌上那两张翻起的金牌,竟然全被人用蛮横的内力划花了牌面,再看不出其上的一点点印记。
“怎么会这样?”我低语。
匪首的声音却响起,“他真的,将你同大哥……输给我了。”
……
宜昌街头,倾盆大雨,雨声滂沱。
我站在一条街的尽头,看这条蜿蜒向上的窄街,最尾端处站着一人,背立,一动不动。
有躲雨的人从那人身边跑过,也有人停下,向他出借油伞,他不接,任由大雨当头。
要借伞的,是一位二十岁不过的年轻女子,她被我挡下,比划着说家在附近,伞便给了我。
我跑向街尾,没有将伞撑起,只拿在手里,递到那人面前,
雨中看人,格外不清。
殿主没有伸手来接伞,却一直看着我手中的伞,最后开口,水流过他面具,将本就低弱喑哑的问话打成断句。
“我不是……已留了江无缺给你?”他问。
“可我并不想要江无缺!”大雨中,我高声,与一直令我心有忌惮的仇皇殿主面对着面,“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江无缺,我不过是想你放过他!还有——我不是你的,你没有资格将我输给任何一人,留在你身边,是我自己选的——我可以选择留下,也就可以选择离开!”
“说完了吗?”殿主抬眼,慢慢问,声音与雨声相叠,很不真实。
“说完了。”我答。
“好,”他点点头,将伞接在手里,“你走吧。”
“江玉郎!”
殿主已在撑伞,听我这样叫他,回过头,“江玉郎已死,”他道,“我叫仇雠。”
“殿主!”
似乎是叹了口气,再次回头,雨里被反复冲刷的红纹面具,这时明艳、虚幻……殿主走近一步,拿起我的手,将已经撑开的纸伞放进我手中,“看好江无缺,”他倾身过来对我道,“我随时会改变主意。”
说完要走,我拽住他衣袖,“你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殿主默默背立,没有回头。
我看他有些细瘦的背影,问:“仇皇殿主,难道你不该最恨背叛之人?但为何这一次,明明已经看穿我与小鱼儿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却不杀我?更放过江无缺,我能问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殿主依然没有回头,后背在伞下,另一半却在雨中。
“孙盈余,”他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我留你这个大夫有何用?”
“什么意思?”
他调转身,长发湿透贴在脸边,唇色被雨淋得发青,唇角仍旧下撇,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我不是快死了吗?”殿主一双眼睛在面具之后看我,“人之将死,多做些善事有什么不好?”
“你……”
他抬起手,手指触在鼻下,沾了点,将指尖递到我面前,那一点刺目的殷红,下一瞬,他一斜手,被雨水彻底洗去。
他又流鼻血了,当着我的面,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我不知你们用了何种方法,”殿主低声,“也不知你们向我下了什么毒,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可以下毒害我。”他淡淡一笑,才道:“孙盈余,你一定不知道,自从许多年前我被苏樱下过一次毒,便立誓钻研天下百毒,其实,用毒的本事,我并不比你差。”
“但你……”
“你想问,为何昆仑之上、草原一夜,你仍有机会下毒害我?”
殿主慢慢垂下眼,雨水打在他脸上,笑意也变得有些牵强起来,“若是,”他问,“你知道我不惧毒物,下次再害我,必然又会想出更多新奇的法子,到那时,我岂非防不胜防?”
点头,“……你果然比我想得深远,不愧为殿主。”
他苦笑,“但是孙盈余,这最后一次,恭喜你……你还是成功了。”
我心下一惊,开始担心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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