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怕,前所未有。
而殿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已不知该如何评断他。
☆、第三十六章
四川,唐门禁地。
到这时,我终于参悟了殿主留我在身侧的用途。
石门已经闭起,成灾的毒虫一点点逼近,晦暗的光线,腐臭的气息,独自一人的惶恐,以及再次被抛下的无奈……或是麻木。
当昆仑重遇,殿主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唐门,但他没有想到会重遇我,令事情变得如此简单与水到渠成。
入四川时,他问我:“你愿意为我牺牲性命吗?”
我思索过后,答案是不愿。
他没有失落或是气恼,若我说愿意,他才会怀疑。
从一开始,他便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为别人去死,或者,他只是不相信,有人愿意为了他死。
但即使我不愿,仍被带来了这里。
这里是唐门,遍地暗器毒障,更何况这里是唐门禁地,有无解之境,毒虫阵。
初初之时,他以内力开启石门,当不出所料看到霎那由沉睡觉醒的斑斓毒虫,他只回头问了我:“可有办法越过它们?”
那时他身边只有我,江无缺身体尚未复原,匪首更被殿主视为无用之人,况且他需要的是化解奇毒,而非武功绝顶的稀世高手,自然,只将我带来了这里。
“有。”我答,“若一人服下七步断肠,再以其血招引毒虫,另一人便可轻易越过虫阵。”
他随即便问:“你身上可有七步断肠?”
“有……”我一点都不惊诧,也一点不想让他觉得我不够忠心,若剧毒都为他服了,可否令他多信我一分?
“还不快点?”他催促。
我苦笑,从怀内玉瓶取出七步断肠,片刻犹豫,在他眼前,不作假服下天下无解之毒。
但他只问我能否越过虫阵,却并不问我此毒是否有解,我以佩刀割破手腕,一瞬间,血粒涌出,落至地面,引起毒虫嘶鸣。
小心翼翼将毒虫引致角落,我并不怕它们会爬到我身上攻击我,其实这些小虫很忠诚,如果与人相比的话,它们要更忠于□□的引诱,着迷、崇拜、听从驱策。
片刻之后,殿主从密室取走他想要之物,走至门边,转身看我。
“还不过来?”他问。
我不知自己是何神情,但此时夜深,密室中更是无光,无论我脸上是何种自嘲与怨怪,都不会被他轻易发现。“来不及了,”我道,“这毒叫做七步断肠,刚刚我已走了七步,毒入心脉,若再妄动,瞬时肠穿肚烂……”轻笑,“我不想死得如此难看。”
远处,七步外,殿主定定站在门侧,全身只有一个淡白的轮廓凝在暗处,再分辨不出其他。
然后,如我所料一般,他什么也没说,丢下我,一人离去。
他真的很理智,清楚地知道,若我一动,七步断肠发作,毒虫会失去控制,那他自己便也会深陷险地,因此最好的选择,是放我一人在这里,他离开。
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我想起以前仇皇殿中也有一间密室,密室的石门奇重无比,有一个人为了我拍门,那时他尽了全力,那时我欢欣不已。
如今……我抬起手,手腕的伤口举到唇边,大量失血令我眩晕,我将血水舔去,再粗粗包扎。毒虫依然安静听话,它们早已认准了我的气味,不会再对我产生威胁。
殿主到底被我骗了一次,那药根本就不是什么七步断肠,唐门的毒虫虽然歹毒,但师公手札上曾经提及:毒虫认主,大蒜驱之。
也就是说,只要有大蒜,便能轻易破了这唐门一绝毒虫阵。
我走向石门,思忖自己是否应该立刻追上殿主,我要以什么借口重新站回他眼前,令他相信我是死里逃生、而非手段了得——只是经此一事,我在他眼中已效用尽失,或许再次重见,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了我。
像那时初出移花宫,过了荒漠,他便有心要杀匪首。移花宫里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诸事不明的一个盗匪首领,乍然见到三个只能在武林神话中听闻姓名的人物,而眼见之时,却发现这三人,一疯、一死、一与死人无异,如果匪首真的只是一个匪首,那么他知道的就太多了一些。
就像我,一直呆在仇皇殿,一直在江无缺身边,知道的事已经超出我能负荷,我的命留到今日,是因为一直到前一刻,我都还有存在的价值。
殿主没杀匪首,因为他发现自己渐渐耗弱,江无缺伤痕累累早已无力杀人,因此一路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反倒成了路上捡来的外人匪首。
而殿主没杀我,是因为我离死人只有一线,他走了,我自然也会鲜血流尽而死,或是毒发身亡。
只是一开始我还心存侥幸,因此我赌,赌他不会对我见死不救,毕竟我服毒是为他行事,然而我赌输了,不能算太意外,只是又输一次而已。
石门缓缓开启,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当我心生警觉,猛地抬头,一阵迷烟袭面,我竟被这最不入流的香气熏晕。
或许我还是太介意,昏过去前我笑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令自己在那个人面前超脱,原来事到如今,我仍是介意的。
再醒来,夜半。
我不着寸缕,躺在唐门密室前的树林中。
一个笑面盈盈的青衣男人坐在我身侧,先看到我醒了,下一刻眼光溜回到我身上逡巡。
我想动,但手足无力,显然中了软筋散一类的毒物。
男人将手伸到我胸前,我闭眼,感觉他的手指在我胸口慢慢划圈。
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奇耻大辱,而是是否有更加耻辱的事已经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下半身木然无觉,我拿不准。
就算有,也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如今的我,早不指望能全身而退,殿主身边待得太久,我终究也变得沉稳与渐渐冷血,现在是我自己的身体,而身旁不知身份的男人狞笑着将嘴凑到我右胸处一点,我闭起眼,无力反抗,只希望他快点上前,一咬牙,也就忍耐过去。
然而我忽觉胸口处一热,又一凉,有液体飞溅在脸,猛地睁眼,看到无头的男人,上半身仍然保持惊骇曲立,头颅滚到我手指边,眼睁得极大,与我对视。
下一瞬男人的身子虚软,便有衣物飘落在我身上,一人靠近,拿味道刺激的药剂置于我鼻下,我被气息呛得咳了两声,便听这人道:“义父叫我来救你。”
……
天即将要亮,仇皇殿四川分堂。
我将整个人没入木桶的水面以下,手指碰到胸口,想象如果解星恨没有出现,自己会否做到真的忍耐。
或许清白很重要,但如果没了性命,留着清白有有何用。
从水中出浴,擦干身体,我细细将衣物穿戴整齐。
方才是解星恨为我裹了件罩衣,一路将我抱回分堂。
路上,他没有同我说任何话,多年后相见,他身上那种森冷的寒气似已进了骨子,我甚至不知他是否记得我,是否还会认我。
这时的孙盈余想说:解星恨啊解星恨,你看你都长大了……
但他长大了,视线坚定,神情再寻不出半分稚气,而我却在这种境况下与他相见,赤身裸体,狼狈不堪。
我倒宁愿他不记得我是竹林中拉他谈心事的孙盈余,毕竟我也不再是了。
仇皇殿分堂,解星恨先抱了我去见殿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够了解他,但我总觉得,他是故意为之。
殿主身边,一如既往站着铁面,然而铁面已经名不符实,那张面具在移花宫被邀月打碎,现在江无缺头上戴的,只是用来遮面的普通斗笠。
但一个斗笠更比一副铁面坚固,因殿主向他下了一道命令:谁若揭开斗笠,立杀无赦。
坐在一旁喝茶的匪首见到来人,最先吃惊跳起,表情夸张,眼中的担忧却千真万确。
殿主面前,解星恨仍抱着我,言道:“义父,我已将人救回。”
殿主看我一眼,问:“怎么弄成这样?”
“孩儿晚到一步,请义父责罚。”
“晚到一步?!”匪首惊呼上前,“晚到一步是什么意思?难道——”话未说完,被殿主一眼瞪回。
“带她下去。”殿主冷冷吩咐,似乎不想再看我一眼。
……
梳洗完毕,天已大亮。
我推门走出,门侧立着似等了许久的匪首。
“又练传音入密?”我目不斜视走过,声音聚成一线,传去他耳里。
“此处是仇皇殿地盘,”匪首退了三步跟在我身后,“人多眼杂,传音入密也不是时时好使,此刻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没事。”我打断他,“昨夜解星恨来得及时,所以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匪首再次确认。
我停步,“你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关心你。”
我抬起头,四方小院,一人游走舞剑,光影交叠。
“那人是我大哥的儿子?”匪首慢慢靠近,与我并肩时,他问。
“他叫江云。”
“我知道……”
“他还叫解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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