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不是那种阴狠的人,让人一见之下便会心生畏惧——殿主,应该说,他让人害怕,更因为他阴晴不定。
终年戴着诡异的面具,遮去了半张脸,因此看不出喜怒。
而我只远远地望过他,还不敢面对面直视他的眼睛。
但我很清楚,他既然做得成殿主,必然有他过人的手段。就好像他威逼江无缺的方法,他不将他打死,他留他在这里做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囚犯,他不让他死,他说:“我体恤你作为邀月弟子的一片忠心,既然你至死不肯吐露移花接玉心法,那我也不勉强。我为你请了傀儡师,只要你配合,便可以结束这无日无夜的煎熬——你只需要把心智交予我主宰,便再也不必这般痛苦。”
江无缺的眼角,殷红色的血水泗流而过,满脸的血,我看不到他听闻这个消息的反应,是惧怕,还是真的得到解脱。
殿主则脾气很好地笑笑,放下皮鞭走出囚室,随即一众人等也鱼贯退出。
护法示意我上前为江无缺治伤,于是便连最后一个人,也退了出去。
恢复灯光昏黄的囚室,只剩下我与满脸是血的囚徒。
我走上前为他开锁,小心搀扶着令他靠坐在墙边。
不多时守卫打来清水放在门边,药箱与各种工具也一并交到我手上。
我小心翼翼地用绢帕为受伤之人擦去脸上血污,江无缺在我不断擦拭与清洗丝帕之间慢慢闭起眼睛,我终于将血渍擦净,看他眼角的地方皮肉翻开,可想那一鞭用了多大的力道。
“江大侠?”我轻轻地摇他,“你醒着吗?可不可以张开眼睛,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伤到眼睛。”
他没有反应。
“江大侠?”
终于慢慢张开眼,但却只是看着前方,没有看向我。
这里的灯火昏暗,我只有靠近,更加靠近,直到我的脸映在他的瞳孔里,他静静看着我,我认真检视他的眼睛。
没有光芒、没有神采的眼,我想他应该不是一个惯于说谎的人,所以他说得不错,他在这里,生不如死。
这里,狭小的囚室,无休无止,生不如死。
无所谓失去过什么,也无所谓再去期待什么。
我小心地为他上了药,初步处理好眼角的伤口,接下来是满身青紫的鞭痕与皮开肉绽的烫伤。
上次的肋骨错位还没有痊愈,这次的伤势只是更甚。
一直以来,我尽职尽责地为他上药与包扎,不管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还是像这时,他醒着,却无力做出任何回应。
他一言不发,对我随意弯折他的手臂、或是褪去他所有衣物视而不见,只是由得我摆弄,由着我,他安静地闭上眼睛。
外伤加内伤,他的身体很烫,在发热,这就注定我今夜不能成眠,出门请守卫大哥准备药材煎药,回过身走回囚室,坐在这个人身边,陪着他,以防他的伤势有变。
然后想,江无缺在这里的无日无夜,其实我并不比他好多少,同样也只能陪着他,无日无夜。
没有尽头。
当守卫大哥端药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靠在墙角睡着。
“江大侠。”我接过药唤醒江无缺,“该喝药了。”
药碗端在我手里,一勺一勺地喂他滋味苦涩的药汤。
他没有觉得不对,很听话地喝药,即使我觉得应当不会有人喜欢被这样对待、被人当作废物一般一口一口地喂药,但是我看得出,他早就已经习惯,甚至没有了感觉,我喂到他嘴边他便咽下去,这一切发生之时,他自发反应得毫无意识。
不像在面对殿主之时,他情醒,冷淡。
这时候,他对一切无动于衷,像一具真正的活尸。
我很清楚自己不该与他多做交流,我的任务只是让他不死,因此也无谓对他大发善心,这个人的事不是我能过问的,殿主为他请来傀儡师,也就是说,成功的话,这世上,就再不会有江无缺。
相对的,只是仇皇殿的一个傀儡。
☆、 第二章
一晃,就是两个月过去。
我在仇皇殿的日子,单调,无际,伴随囚室里那簇始终昏黄的灯光。
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江无缺的情形向来不会有变化,总是新伤叠上旧伤,发热,内毒不清,气血不畅,我治不好他,他也死不了。
济州的傀儡师与我交替出现,试图用蛊毒控制他的心智,但我一样看不出区别,我总是在殿主欣然离去之后走进囚室料理江无缺的伤势,那时的他,也总是沉默,不知道是清醒、还是已经丧失了心智。
到这一日,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很清醒的一句话,我诧异,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正为他下腹的新伤上药,抬起头,看向他被乱发与伤痕遮盖的眼睛。
“孩子?仇皇殿里并没有孩子。”
他闭上眼,再没发出过声息。
但第二天我就发现,我错了。
仇皇殿里有孩子,殿主在私下养了一大批五岁至十五的孩子,他训练他们,隔离他们,让他们成为仇皇殿未来的精锐。
而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所以错答了江无缺的问题。
接下来,我对他的治疗仍然悄无声息,只是我停下动作,忍不住想要补救。
“其实仇皇殿里有很多孩子,七八岁的也有很多,你想要找的是哪一个?”
我问闭着双眼的江无缺,在过去两个月,我并不经常与他说话,也不知道在一时间要如何与他沟通。
他慢慢张开眼,看我的眼神,有些木然。
我忽然一瞬间想到了傀儡术,于是用力晃了晃他的手臂,他眨了一下眼睛,重新看向我。
“江大侠,你要找的七八岁孩子,他长什么模样,我可以帮你留意。”
他慢慢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甚至已经做得超出界限,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只好收拾东西起身,向门口走。
这时身后却响起江无缺的声音,喑哑,甚至很难分辨,“一个男孩……”他问,“你有没有见过?”
我回过头,即使明知千万不该。
就算我同情他,却不该为他冒险去改变什么,我不该与他有任何接触,不该试图去了解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不该想要帮他,更不该觉得自己有能力为他做出点什么。
就算我是“盈余”,我也珍惜自己的性命,我还想留着性命回家,还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样的男孩?”我走近,去问。
江无缺蹙眉,显然想一件事令他疲累,甚至集中精力也会让他无比痛苦,“我不知道……”他答,头靠在囚室的墙壁,阴冷坚硬的石壁,他将后脑抵在上面。
我到他身前蹲下,“你说的七八岁男孩,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那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不回应。
“江大侠?”
当他再次闭起眼睛,我知道这次简短的对话已经结束。
可能连他自己都很清楚,要找人只是妄想,在这戒备森严的仇皇殿里,虽然想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江无缺要找的人,更不单单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此简单。
我猜,那个孩子便是殿主用来要胁他的筹码,而他们必然存在关系,最可能是父子,即使这是最差的一种可能。
江无缺娶了铁心兰,武林人人皆知。
但我不能去联想,因为想下去的结果就只会有一个,妻离子散。
……
很快,一直外出历练的少主归来。
这是一件大事,仇皇殿里无人不知。
所谓少主,并不是殿主的亲生儿子,殿主倒是有一个亲生女儿,听人说娇纵任性,不像温婉娴淑的胡夫人,胡夫人是殿主夫人,殿主女儿的娘亲。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是殿主夫人,为什么还要自称为胡夫人。
不过我没有荣幸得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位,除了殿主,我的活动范围很小,每日只是在住房与囚室之间来往,而住房,离囚室也只有不过百步的距离。
至于我所有消息的来源,是囚室外每日轮班的守卫大哥,以及帮江无缺打点生活起居的两名小婢,连仇皇殿里秘密训练孩子之事,也是无意间听他们提起的。
殿主给仇皇殿每一人都列下了无比严苛的条例,偏偏唯独我,还不算仇皇殿的人,所以其实我很自由,只是我的小心翼翼,让自己变得不自由。
这一日,我在囚室待了一夜,江无缺的新伤稳定,我终于能够放心离开。
相似小说推荐
-
[韩娱]之温色 (雾霭xi) 2015-08-26完结他是谁?大众眼中的bigbabg霸气队长G-Dragon。粉丝眼中的play boy,少女总统。他张扬,特立独行又...
-
重生红楼黛玉传 (佛清) 晋江非V高积分2015-09-22完结绛珠仙子泪尽而亡,警幻仙姑怜其痴情,故求得玉皇大帝,许其再世为人,重写红楼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