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低着头由来人身旁走过,老实说,对方出现得很不是时候,我本在为江无缺坚定立场,他来,反倒像我拉着江无缺做了见不得光的事。脱手的那一刻,我心怦怦直跳,铁门开得慢,门后的人看不见里面,但在江无缺眼中,我该有多奇怪,脸皮再薄上一分的,必定是红得见不了人了……
☆、第十四章
往后多日,殿主外出,黑衣人则无视仇皇殿的层层守卫,于我周遭频繁现身。
对于他口中所谓的交易,即使初始便被我一口回绝,他却仍留出时间给我考虑,他说他即将远行赶赴昆仑,最快,也要在一季之后返还。
于是我利用这段时间,开始思索自己的身份。
一开始,我明明只是仇皇殿招揽来医治囚犯的大夫。
但我不甘寂寞,结果心软之下帮了江无缺去接近仇皇殿少主,成了囚犯一方的收风人,单单只是这一条,已经足够殿主让我死十回的了。
后来我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把江无缺救出仇皇殿,最后不仅成为闹剧一场,还在傀儡师手里落下把柄,最终才不得不受之威胁、给殿主配置什么提升功力的特效药、甚至是□□。
到这里,情势已经够复杂了,然而现在又跑出一个黑衣人,用《扁鹊神针》做饵,要我冒九死一生之险去探听殿主身份,引祸上身。
如此想下来,其实于哪一方阵营,我都是不讨好的。
当初帮江无缺时,我要瞒着殿主。
后来刻意接近解星恨,知道真相却又不说破,来日他势必要怨我。
然而我本着一视同仁之心,硬生生治好殿主练明玉功的伤,这对江氏父子又是极不公平的,至少我抹杀了他们本存一线希望的生机。
再然后陪着傀儡师欺上瞒下,谁也想不出我会在暗地里做那么多事,甚至谋害殿主。
所以连傀儡师也想不到,我终究还是骗了他,那药那毒,根本就不在他的掌握之内。
如今再加上一个不知善类匪类的黑衣人,这件事又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况且他聪明,我与他见面还要防着他向我套消息,若是他知道江无缺八年前失踪一事,我又是万万不能吐露那个人此刻被关在仇皇殿中的。
所以一番合计下来,我只得出一个局面诡谲的结论,唯有见机行事,见步行步。
但是话说回来,我还真的有心,想看一看殿主面具下、那张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脸。
至于殿主的身份,我想黑衣人必是费了一番心机,查不出头绪,一来是因为殿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二来,仇皇殿上下皆知殿主叫仇雠,却不知其他,而仇雠一名单听便知是假的,唯一显露的,是其专为报仇而搅乱江湖的决心。至于其他,例如殿主为何要成立仇皇殿,未有仇皇殿以前又是何人,做过何事,是否为江湖名宿,这一点别说是我,想必就连左右护法也不甚清楚。
而我又一路都在回避,其实我并不太想知道殿主以前做过什么,否则问一个人,一早便会得到答案。
那个人就是江无缺。
如果江无缺代表白,那么殿主就是黑,他们是同辈人,并且有仇有怨,看江无缺行事如何磊落、为人如何清白,就等于在同一时刻揭露,殿主做过多少坏事、到头来不仅执迷不悟,反而怨恨别人、加倍报复。
我现在想,是不是到了该将一切弄清楚的时候,否则以眼下越来越混乱的情况来看,不只是我自己保不住自己,更有可能会牵扯到无辜的人,例如我总是在不假思索的时候去偏心恶人,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害了好人。
例如江无缺。
……
半月后,仇皇殿上下张灯结彩,庆贺殿主回归。
这一次,他以更胜以往的雷霆之钧,带领手下门人铲除正道伪善之士,一剑杀了名门大户淮南柳家一百三十余口老小。
我忽然想起傀儡师说过的话,更想起一句很庸俗却始终成无法反驳的古语: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果我不曾令殿主功力大增,或是我干脆找个机会对他见死不救、甚至用毒害死他,那么我从未见过、却在这个世上活得好好的一家百多口人,便不会丧命在那人没有一丝怜悯可言的剑刃之下。
庆功宴当晚,三更,我被傀儡师从床上拉起,只说事急,连外衣都顾不得让我去穿,便被拖了向外走。
仇皇殿密室。
令我深深忌惮的一殿之主,他此刻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地坐在用于练功打坐的石台边沿。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傀儡师。
“突然看不到了。”
“什么?!”
傀儡师冷冷一哼:“自封的正派人士,最喜欢就是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钻营,什么盖世奇侠孤苍雁,我看最多也只有这种暗箭伤人的本事——”
“我没问你前因后果!”厉声打断傀儡师,每每遇到有人受伤,我的脾气就会格外暴躁,这时叹出一口气,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得罪这位将人命视若无物的济州妖师。“那个……我是问,殿主的眼是如何伤的?”
傀儡师并没因我先前的语气动怒,只是忽然伸手将我扯向一边,才压下声音对我道:“你一定要治好他,否则……他会死得无比凄惨。”
我猛地张大眼,“他中毒了?”
“没有。”傀儡师摇头,向静坐一旁的殿主去看,“……目不能视的仇皇殿主,充其量,也只是一件无用的废物。”
我看他一字一句说得毋庸置疑,心顿时猛跳,同时也恍惚地明白到一件事:或许殿主并不是那么无所顾忌、地位崇高的一殿之主,他的背后应该另有人在操纵遥控,或者傀儡师就是那个更为隐秘之人派来监视殿主的眼线,若是殿主出了差错,处置起来将会毫不留情。
也就是说,若殿主变成无用的弃子,性命随时不保。
傀儡师在暗示我,一切就看我的医术了。
我吸气定下心神,才问:“他的眼睛究竟是因何而伤?”
“应是被人偷袭之时撞伤了头……回来时还是好的,突然便看不见了。”
我侧眼,也向坐在石台边的殿主去看,从始至终,他真的未曾动过。
“你放心在此处为他治伤,江无缺我不会去动他,治好之前,你也不要想离开这里。”
傀儡师交待完之后离去,我怔神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又如此这般轻易地陷入危机。
……
转身绕着屋子打量一番,这间密室建在地下,平时应该不常用,气息中有种潮湿发霉的味道,又被驱虫的薰香遮住了一半气味,通风尚佳,身处其中并没有特别窒闷的感觉。
按说仇皇殿里的密室没有十几、也有二十,选这一间不常用的,应是打算连最为亲近的下属,也一并瞒过。
或许连胡夫人都不知道殿主已经失明,我想,给江无缺用了一次假死药,便让傀儡师以为我真的无所不能,万一我治不了殿主的眼,我自己的性命又当如何。
密室不大,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不出十步。最里端殿主所坐的石台,足以并排躺下三人,另外还有一张桌子和四张圆凳,放在屋子正中。再有,就是石台墙后附属的两个小间,一间有水缸、浴桶、灶台、柴火,另一间,不知从何处引来不间断的清水,供方便之用。
“殿主,”我走到他身边,“可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像石雕一般的人,此时忽然开口说话,“你要做什么便做,不用问我。”
我也就不再废话什么,开始专心致志为他诊脉。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密室里寂静无声。
终于我松开他的手,问:“你还在吃六合返精散?”
他张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像没听见一般,自然也就什么都不会回答。
“你应当知道那药伤身,偶尔吃一粒可以,但你不能当饭吃!”我凑至他眼前,他什么也看不到,便也不会知道我语气中强自压下的不悦,并非源自其他,而是因为我是真的关心。
曾经为他搭配药毒比例而不眠不休,也并非一定要顾虑他生死,我只是不甘,不甘心自己曾认真救治过的人,就这样一点点在自伤与心力透支间死去。
“若想眼睛快点好,”我以嘲讽的口吻对他道,“那便多说话吧,说话有助气血畅行,能让你脑中的瘀血尽早散去。”
他仍不吭声。
“不说话也行,就站起来走走,走上几千步,说不定不用治自己就好了。”
“你在戏耍于我么?”沉默之人终于有了反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却并没有立时发作。
“我哪敢戏耍殿主?但若病人不配合,大夫再有能耐也是白费!”
“哼……”他冷哼,本来搭在石台边的手忽然一扬,我未及回神之时,蹲坐在地的姿势,便被他提小鸡一般、抓着衣领提到了他面前。
“我警告你,”他声调毫无起伏地低低威胁,“就算我瞎了眼成了废物,一样可以用一只手结果你性命,若不怕,你便试试。”
我由他拎着,慢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三晃,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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