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六岁之前,殿主不许任何人与之接触;六岁之后接手第一个任务,成功而归,小小年纪,却受了本不该受的重伤。
那一次,江云同样受到前所未有的惩戒。
岁末大寒,鹅毛瑞雪,江云静静跪在房前的院落。仇心柳向她爹求情,胡夫人向殿主说项,殿主走入别院,问江云错在何处。
“轻敌。”
殿主听后便说了两个字:跪着——令江云雪地里跪了一日夜,大雪将人埋了,伤病发作险些一命呜呼,也无人敢将他挪动分毫。
殿主对人是狠,我没想过他对一个孩子也那样残忍。虽说他对仇心柳也不好,至多了却只是不闻不问,不闻不问到,仇心柳在他眼前受伤摔跤、流血痛哭、大叫爹爹,他也能视而不见坦然走过。
以致仇大小姐终有一日嫉妒起身为义子的江云,那些非打即骂、斥责教训、杀人命令,只要还能说上话,都比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视作透明要好。
胡夫人为此质问殿主,殿主答得冠冕堂皇,他宁愿此一世形同陌路,都好过未来哪日吃里扒外。
因为江别鹤。
江云七岁那时,仇皇殿根基已稳,我被我爹安排,催眠术改头换面,以孙盈余之名进入殿中囚牢。
殿主起初任我胡闹,让我在他眼皮底下胆大包天,甚至有一次借假死,明目张胆助江无缺逃狱。
他从始至终大局在握,目的是叫江无缺对我信任,再借我去打压击垮那人。
而我懵懂无知,还未等傀儡师寻机令他爱上我,自己却先意乱情迷失心于他。
我看着自己与他在密室之中医治双眼,小心翼翼,便是靠近一分都要受他十分残暴,他对我冷漠,动辄伤筋断骨,我却都能甘之如饴。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那些好,那些细小又温暖的感动,为我披衣取暖,毫不迟疑叫出我的名字,几次狭路相遇,都是他刻意安排,甚至在事后与傀儡师公开讨论,我终于梦中得知真相,才知一腔真心,到头来无地自容。
我已恨他到无以复加,也再恨不出多一丝余力。便是他日后真对我暗生情愫,那由催眠术引发、他想要否认却抗拒不得的爱恨并存,都已对我全无意义。
可他那时即便爱我,却还要恨我令他去爱。
他第一次因我对江无缺关怀而正视自己心境,当即去把江无缺虐打吐血。他不止一次问胡夫人:你是否爱我;又问:你为何爱我。
胡夫人怀着十分苦涩:你竟从来不懂……
之后我被小鱼儿带去恶人谷,江无缺此生最为黑暗的时光就此来临。我以为殿主最最折腾,无非是在江无缺胸口凿穿朵花,有些东西那人不是不懂,是不屑一顾,连他自己都厌恶万分。
可他最终想了起来。向江无缺用药,非要看一个世间上难得洁净之人,旁人观赏之下想尽方法为自己纾解。
那药不会死人,真的不会,但如果以为能靠意志隐忍,未免太小看殿主。
一个时辰一次,忍得了一时,十天半月呢?动不动就要欲/火焚身,别人碰一下便如惊弓之鸟,我看着江无缺辗转痛苦,竟恨不得他早早放弃。
殿主想出断绝自己念想的方法,却是找了个女子伪装成我,送去江无缺面前。那时我已远在千里万里,江无缺神志不清分辨不出,何况那女人媚功了得,贴上了身,手在对方衣下抚出颤栗,不由男人抵抗,低低道着:“别动。”
“听话,我是孙盈余……”
江无缺闻言之后,便也难得乖顺驯服起来。
他将女子搂抱,吻住女子胸前茱萸,关键一步,一直从旁静看的殿主忽然暴跳如雷。
那几日傀儡师日日煽风点火,倒不是真心为我爹卖力,只是殿主若真为情所困,傀儡师把柄在手,他日便能为所欲为。
而江无缺这时也不剩多少清明,被殿主一把揪住长发,逼问他:“你不是连命也不要,要我许她自由?你不是高尚得很,煎熬数日亦不齿解脱?怎么是她就可以,怎么换成了她你就不愿把持,你当她是什么,所有人都值得你忍耐,她则不必,为何如此对她,为何偏偏是她?!”
那之后,破天荒地不费吹灰之力,催眠术成了,傀儡术也成了。
可我就是不明白,我已经日日看着殿主经历,但那催眠术不过就是几句言语上的教唆暗示,竟可以叫一个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殿主下令将四海掀翻,也未曾将我翻出。而他本要迁怒孙仲景一家,胡夫人劝住了他。
胡夫人说的话,他十句也会听上七八句,毕竟一场夫妻,他还需对方相濡以沫。
胡夫人问:“你当真喜欢她?你为何喜欢她?”
殿主暴躁非常:“喜欢?我容她让她,却终换来她为江无缺离我叛我,今日若是捉不到则罢,若是让我再见到她,必将她凌迟剔骨、碎尸万段!”
自那以后四年,殿主身边再无人提及孙盈余,包括他自己。
四年后昆仑派中,他令江无缺变作手中至强武器,血洗昆仑,见到了孙拨衣。
他那时对我是真的好了,我越是冷眼旁观,越是能看得清晰。我几次想要他那条命,下毒害他,与小鱼儿合着伙骗他,他竟也容忍下肚。
虽然他根本不会给我机会得手,虽然他也狠了几次,将我留在唐门毒阵,威胁说一根手指便可置我死地,然而终究下不去手。
我在那一次旅途中对表现出对江无缺的迷恋,瞎子也看得出,殿主看出来了,小鱼儿历历在目,我则是重看一遍,才发现自己竟如此不避忌,或者连江云都隐隐明白。
难怪殿主会对铁面说:日后若是孙盈余说她爱你,那必然是骗你。
铁面答:是。
宜昌赌坊,前一夜,殿主又说:我若死了,你护着她。
我听得大笑,他这时竟学别人留起临终遗言,可惜他如此自私的一个人,竟叫催眠术害得优柔寡断。
第二日大雨,他将我输给小鱼儿,一人走去淋雨,好似将死之人,里外透着一股凄楚,矫情得很。
日后回到仇皇殿,他嘴上答应我要解江无缺的傀儡术,背地里却命人将我看得密密实实,我偷走出殿独往武当一行,他将当日守职的殿众连坐处死。
短短几日光景,新鬼成排。他那个人,喜怒无常了点,但也不至理智全失。外界传他动不动处死手下,其实他能做一殿之主,能将总舵分舵几千人掌握于手,单是以武屈人滥杀无辜,必然不能长久。
而他因我杀人,在我面前,却又从来没试过一副离了我便不成活的模样,唯独这次闹得厉害。
办事不利的下属屡屡送命,他那命令最后都成了尖叫:“把人给我找出来,无论上天入地、是死是活,把孙盈余给我带回来!”
胡夫人叹气,“你这副样子,是人都要逃的。”
殿主冷哼,“你怎么不逃?”
胡夫人道:“即使一个人再爱你,爱得再烈,你将她利用殆尽,心也会变冷。”
殿主脸色愈差。
这就难怪我那次回去,他将自残身躯当做条件逼我立誓,我以为他吃错了药又发哪门子的疯,谁知他已疯了一连多日。
胡夫人瞧见他心口血绽莲花,捂住嘴,呜咽溢出。
“她做的?”胡夫人抚着那人心口上的剑伤。
殿主沉默,忽道:“你说得对。”
胡夫人唤:“夫君?”
“我昔日所作所为……”他苦笑,“报应来了。”
“你那不是爱,”胡夫人猛地摇头,“你是中邪了!”
“住口!”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做每一件事,绝不会认错!”
“雩姬。”他唤,“你怕什么,她比不过你,在我心中,此生白首偕老的妻子只有你。”
胡夫人吻住那人的伤,“我愿为你,献上所有。”
他抚过女子发心,如瀑的长发,那片刻的目光,竟是难得有的柔软。
不久后仇皇殿备战正道围剿,殿主却将我派往桃花谷,并且表意很清楚,他知道我这一去,再不会回。
胡夫人问他:“你甘心么?”
他说:“我欠她一次。”
当江无缺传回消息,说我在铁栈山堕崖,必死无疑——“夫君,”胡夫人狠狠地捉住了他,“你不能去!”
开战在即,他如何能抛下所有?
结果是我在万丈崖底左等右等,等来了他。
如果不是他爬下深崖,如果不是他双掌磨破,四肢躯干无数次被利石划伤,若不是他疯了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拦不下他——我或许直到今日仍在铁栈山底,是生是死,五五之数。
我那时是当局者,我困在山中近乎绝望,见到有人来救,见到那人是他,我忽然觉得很失望。
但这一次,我却是随他一起,壁立千仞,疾风呼号,他一手一脚向崖底攀爬。我揪着心,怕他一个不备就要被狂风卷落,群峰万壑,人乃蝼蚁,而这人不过是为了我。
我第一次因为他身中催眠术感到难过,他每一日晨起时情绪低迷,却可以与我说笑,若催眠术令他万死不回,那该是自作多情,而不是两人间如此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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