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薄薄一层,却也疼得我上下哆嗦。
他直身而起,将口中的血肉吐掉,牙上全是血,勾唇一笑,颇为恐怖。
“我原来,竟会喜欢这种东西……”他自言自语。
我只觉胸口窒闷。
是啊,催眠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真实。一旦拆穿了,就再也不会沉迷,无论当初是何感觉有多痛楚,也全部都做不了准。
“别摆出这副表情,”他伸手捏住我下颚,力道极重,“好像我欠了你!”
“那你杀了我啊!”我也犯起倔来,死瞪着他,将脖子扬到他手边。
他不屑一顾,“若不是我打不过你爹,此刻何止是杀了你!”
“你别装了!”我啐了一口,“你在火狐族做的好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仙狐洞内大开杀戒,手段决绝,如有神助,一夕间屠尽火狐全族的你,又怎会打不过我爹?!”
“火狐族……”他不经意重复,眼睫微动,眼底便浮上一抹茫然来。他出神盯着我,像有团迷雾慢慢爬上那双眼睛——我疑窦顿生刚想试探,他猛地把我的脸推开。
“孰高孰低,很快自有分晓。”嫌恶地最后看我一眼,他迈步到一旁闭目打坐。
我仍旧瞪着他,觉得事情稀奇起来。
以殿主的个性,无论是否因催眠术喜欢过我,只要我对他不利,他就一定会报复。
他是彻彻底底的小人,心胸狭隘,却在我手上受了平生奇耻大辱,又被我废去武功——当初那武功可不像火狐族取血般一朝成就,那是他辛苦二十年的成果,重接经脉一事吃尽苦头,也正因他曾叫燕南天毁过一次根基,才更懂得其中的艰辛,再次变作废人,才会更恨我。
无论如何,说他与我有杀父之仇是我误会了他,我因此放下了;但仇皇殿多年作伪,催眠术拿住他,戳穿真相吸他功力,这些都不是误会,他锱铢必较,挟恨而归,不会放下。
所以没有一见面对我痛下杀手已是第一处奇怪,如今四下无人时也不对我施以暴力反而将我晾在一边置之不理,这更是怪中之怪。
我了解他,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痛快,但如今表现也不像留有后招,他倒是很安心地接受我爹礼遇,令整件事变得颇为蹊跷。
我直觉觉得,他有些不对。
“殿主。”我开口唤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在那处闭目坐着,根本不予理会。
“你我之间有深仇大恨,你是否记得是何仇何恨?——江玉郎!”我遽然大喝。
他终是缓缓睁开眼睛,冷冷望向我。
“是什么?”我问。
他双唇紧闭,全无要开口的意思。
“你不说,那由我来说。当年你因催眠术钟情我,我却是真心实意迷恋你,我做所有事都是恨你不爱我,偏偏仙狐洞内见到你那种模样我才知后悔。你既然这么想赢我爹,此刻我就告诉你毁掉飞雁山庄的方法,作为……废去你武功的补偿。”
他仍是看我,半点不信。
“很快,就会让你信我。”
半个时辰后,避开所有守卫,飞雁山庄地窖。
殿主取出火折子照亮,一阵忽明忽暗过后,蕊黄的光晕变得稳定起来。
眼前,便是足以将整座山头夷平的火药库。我爹精心筹备多年,看来还未曾派上用场。
殿主视线扫过满室的桐油炸药,又看向我,问道:“这是?”
“你不是要毁了飞雁山庄?”
他却冷笑:“可若点燃这里,以其破坏力,我同你也一样会灰飞烟灭。”
“自然不是全部都用。”我走到一桶桐油跟前,脚下一踢,那桶里的液体便顷刻翻倒一地。
“你疯了!”殿主迅疾灭掉火光,厉声训斥。
我竟觉得这样才像曾经的他,心下失笑,于是道:“此刻,只要我们把这些东西弄出去,再凭着殿主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轻功将其倾洒于山庄各处,那么一把火——什么都结束了。”
地窖内一片漆黑,但殿主的眼光变得锐利,越是幽暗,那眼中的红就越是纯粹,像一抹血色。
我看出他动了心,便率先提起一袋火药向外走,路过他身侧时见他作势进入,我脚下猛地发力奔向门侧,用平生最大的力气重拍墙壁,轰隆一声机关落下,千金的铁栅赫然阻隔在两人之间。
“你做什么?!”殿主再是迟钝也知道我设下圈套,可偏偏他就入了局,如此可笑。
“你说我做什么,当然是炸死你!”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否定,“这偌大的火药库若被引爆,别说我,整个山庄都要陪葬。”
“那便为你送葬。”我举了举手中的布袋,明知他黑暗里看不清晰,却还是要向他炫耀。“如此多的火药做引线,足足能撑上一两个时辰,够我和我爹以及所有闲杂人等躲得远远的、看殿主你如何尸骨无存。”
“你——!”他目露凶光,“我明明封了你身上大穴,你如何使用内力,落下这千金铁闸?”
“看来你的确忘了。”我也不急着走,索性与他把话说清楚,“火狐之血力量虽大,但你喝光一只狐狸的血会令手臂重生,摄取整族鲜血却会虚不受补。可知人有极限万事承负,殿主你功力大增,取而代之的是精神受损。别问我是如何猜到的,好歹我也与你朝夕相处,你该有多么恨我才会对我不闻不问。事实证明我猜得没错,你忘了我是大夫,点我大穴我自会点穴截脉——你更忘了我有多恨你,我只巴不得你整日生不如死,又怎会因你不爱我而嫉妒?或许你太有自信,才会觉得我骗不了你,可是我骗不了的是曾经的殿主,不是你!”
铁栅那端,寂静如死。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外布下火药。
“你难道不怕我即刻引燃这里?大不了一拍两散,同归于尽!”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像极怒,但我知道不是气话。
“我知道你不怕死。”我并未回身,只说,“但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可接下来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说不定你又一次大显神威将铁栅破去,到时求神拜佛的人将会是我。”
我说完便出了地窖,脚下越走越快,布药的手却越来越抖。
我知道此刻不杀他,就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而我这次是赌上重注,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认为真是那些火狐之血令他记忆混淆,但他不正常是千真万确。我当然不能等他变回正常,等他成为仙狐洞里那般猖獗的怪物,那么遭殃的绝不只是一个飞雁山庄。
我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导线,又将火苗点燃,看那滋滋的火光在不为人知之处一路烧向地窖,才急忙去主宅通知我爹。
此时夜色早深,而我之所以不在事前知会、让所有人有更多的时间撤离,是因为在殿主生死这件事上,我与我爹的看法从来就是背道而驰。
当初我就主张要除去殿主,我爹却总想在殿主身上得到许多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当年的丧神诀,如今的火狐血。如果我不将一切做得没有转圜,我爹说不定还会冲进地窖将那人搭救出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殿主的厉害,一个正常人,天大的本事与胆量,也不敢只身屠戮灵兽——殿主必须死,这是我经历这么多事以后,唯一总结出来的一条真理。
并且,为了以防有人守在地窖入口截断火捻,没有人会知道殿主如何赴死。
可我还是怕,怕那人口中所说的同归于尽,其实我是相信的,我真怕哪时耳边传来一声轰鸣,天崩地陷,万籁俱寂。
就在我即将到达我爹卧房的路上,满心里想着如何说服我爹暂避,突然砰——身后不期然传来巨响。那响声震耳欲聋,好似无数炮仗绑在一起齐齐鸣放的轰动,可再多的炮竹声声也及不上这一声来得山河震撼。我感觉脚下的地面也随之颤了三颤,身后气浪冲击而来,我不受控制便被甩飞出去。当身体撞上实物的一刹那,我见到地窖上空火光擎天而起,黑云翻滚,很久之后,才渐渐有了人声嘶嚎。
这一炸,炸毁了半座庄园,另半座,也在我刻意布下的火药之间,顷刻烧出一场滔天大火。
我知道我闯了祸。
活着的人倾巢而出,试图救援。
但冬日里天干物燥,一星火光足以成燎原之势,何况又是我有意为之。
我怎么也想不到,殿主会真的炸了地窖,幸好火药的威力与我二人预测尚有出入,才没有叫山庄尽毁。
只在片刻,冷风转为铺天盖地的热浪,身边人人奔走,脚步纷乱如麻。忽然有人尖叫起来,我循那叫声去看,便见一人由红透的火光中走出,遍身都是星炎,四肢着火,就好似被一团烈焰包裹着,却一步步、坚定不移地从他那火中踏了出来。
立刻有人扑上去为他救火,我刚想大叫:别救他——那好心上前的人却被他一手掐爆头颅。
是殿主!
我目瞪口呆。
他竟然能在那种爆炸中活下来,整片天幕下的浓烟与火舌,便都不如这全身起火的人来得可怕。
我扭头想跑,转身见到我爹提着剑,站在我身后。
我爹的神情紧绷,双眼中除了大火,便是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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