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霞一想也是：“这也不是好办法。”
第四十章 客人
童秀看得好笑：“妈，舅，你们就别瞎猜了。我知道三姑爹是要咱们做什么。”
见两人齐齐望向她，童秀问道，“村里外出打工的，或者寡妇老人分了田，种不了的都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秦东方知道。他道：“租给别人，每年租户会给点钱。户口上每人要交的公粮和提留款也是租户帮忙交。”
童秀一笑：“这就对了。”
秦红霞仍一头雾水。
秦东方反应快一些：“秀姑娘，你是说？”
童秀道：“三姑爹这是想租咱们家的地种呢。”
“租地种？”
“对。”童秀解释道：“三姑爹知道咱们家在外头做生意，不种这地，却还要和舅提这地的事。摆明了是早把咱们这地记挂在心里了。”
秦东方点头：“对，要不是三姑父提醒，我自己都没想起分地这事来。”
童秀又问：“妈，三姑爹家有几口人？”
秦红霞回忆了一下：“你三姑爹家人口多，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他们家二儿子生得孩子多，有四个呢。上回我还来喝过那个最小的满月酒。那时候，你二表婶就和人抱怨说，家里吃饭的嘴太多，田不够来着。一到了年成不好，或者地里的小麦青黄不接的时候，总要找三姑父接济才能过日子。”
童红一笑：“这就对了。”
无利不起早。
秦武这怕是早盯上他们家的田了，过来敲门问路呢。
秦东方品了一下童秀的话，确实挺有道理，但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可三姑爹怎么不和我明着说呢。租田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吗？要是我没听懂怎么办？”
童秀笑而不语。
当然至于！
这就是秦武的办事方式。
从帮秦红霞办户口这事，事情还没办成，他就往秦东方家里跑了几趟，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如何尽心。就可以看出，这人好听人感激。
他好名，是那种给人办一分的事，要人记三分甚至五分人情的人。
就拿童红刚来闹事的事说。
王凤云和童红到秦家村找童秀算账，说到底是几人的私事。哪怕是村长维护自家人，到了这私事上头，也是可管可不管的。
但秦武每件事都管，跑得还特利索。
他爱这种彰显自己村长身份的场合。他也很珍惜这个名声和身份。
就拿这件事来说，他不能主动和秦东方提要租他家的田。因为他是村长，也是长辈，主动提就会让人觉得他以势压人。
哪怕没人这么说，秦武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冒险。
相反，给了秦东方暗示，让秦东方主动提出来要把田租给三姑父。这是秦东方感念秦武的照顾，孝敬长辈。到时候，地到了手，既彰显了他的仁爱名声，又得了实惠，两全其美。
要是秦武一回听不出来。他肯定会找机会再暗示一次。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傻子也该明白了。
“舅，你明天就这么和三姑爹说。”童秀笃定地道，“听我的，这事不会出错的。”
和秦武这种人打交道容易也不容易。
只要你看得出他的意思，顺着他，他就能将事情做得圆圆满满，宾主尽欢。但真要有笨人，几次暗示都看不出的，秦武说不定就会在心里记这人一笔。
但相比起童红的莽撞恶毒，她宁愿和这种人相处。
至少这种人是聪明人。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样权衡利弊，为自己谋利的同时规避风险，不得罪人。只要不招惹上他，他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对这说法，秦东方和秦红霞都将信将疑。但童秀说的这么坚定，秦东方就决定听外甥女的。至少到现在他听外甥女办的几件事，没一件是错的。
第二天晚上，秦东方收摊回来，星夜去找了秦武。
到了秦武家里，一见到秦武，他照着童秀的意思，说了一大圈“感念您的照顾，他们家要将不用的地交给您安排，最好租给缺地的人帮忙种”云云。
秦武果然非常高兴，才推辞了两句，就应了：“既然东方你这么相信我，那我就帮你安排安排吧。”
秦东方大感意外。
居然真的被秀姑娘猜中了。
还真神了！
秦武见状也给秦东方报了个喜：“你姐姐户口的事，已经谈定了。户口已经挂在咱们村了，就是本子还得时间做，过段时间我去帮你拿回来。”
秦东方一喜：“那敢情好。”
他想起童秀的话，又添了几句感谢：“三姑父，这事让您跑来跑去，可真麻烦您了。”
原本还严肃脸的秦武听见这感激，高兴地眉眼都舒展开了：“不麻烦，不麻烦，我是村长嘛。村长就是要为大家服务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东方看得啧啧称奇。
秦武往常对他虽然热情，可从没这么熨帖和和善过。还真是秀姑娘说得对，只要顺着毛摸，拍对了马屁三姑父是很好哄的。
话到了这份上，秦东方趁势邀请秦武去吃饭。
“三姑父，这事麻烦您跑了好几天。我和姐姐都挺过意不去的。姐姐已经在家里把饭菜准备好了。您过去坐坐，吃个饭，也好让我们做小辈的尽尽心意。”
秦武连连推辞说太麻烦人了。
秦东方请了他三回，他才笑呵呵地道：“那行，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去坐坐。等我换个衣服就去。”
秦东方这才算完成了任务。
秦武到时，还多带了一个人。十七八岁的男孩，模样秀气，眉眼间和秦武有几分相似，生得清瘦，站在门口如一根瘦瘦高高的小白杨。
秦红霞都没打第二个人的饭：“这是？”
秦武笑呵呵地介绍：“这是我大孙子，叫振杰。在市一中上高二，今天才回来住两天。我想着大家都是亲戚，就顺便带过来坐坐了。”
来者是客。
秦红霞忙让他进来坐：“来来来，坐坐坐，婶子今天做了红烧肉，待会多吃一点。”
秦振杰不情不愿地坐了，喊了声：“婶子。”
要不是他爷爷逼着他，他才不愿意回来。现在还要应酬这些无聊的亲戚。有这时间，他都可以多记几个英语单词，或者和白铃聊几句天了。
爷爷还说这里有比白铃更好更漂亮的姑娘。
真是把他当小孩哄，以为他没见过秦家村那些乡下土姑娘似的。
第四十一章 表哥
秦振杰还是个半大少年，秦红霞怕他拘谨，喊童秀来招呼客人。
“来了。”童秀应了一声，擦着湿头发，推门走了出来。
难得今天瓜子卖的快，她回来得早，就拿大锅烧了一整锅的热水，结结实实洗了个头，洗了个澡。这会儿头发半干，她也就没扎起来。
海藻似的浓密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乌发如云，漂亮得惊人。
为了轻便，她只穿了条天蓝色连衣裙。她人白和玉做得似的，五官艳丽，这会儿亭亭玉立地往那儿一站，人就看着如出水的白芙蓉，明亮清丽。
秦振杰一抬眼瞧见，眼睛就直了。
堂屋里坐着个面生的少年，童秀诧异地问：“妈，来客人了？”
秦红霞哦了一声：“这是你大表舅的儿子。比你大三岁，你得叫他声哥。”
哦。
传说中秦武最疼的大孙子。
秦武怎么会带他过来。他们家和秦武那点亲戚关系都是硬搭上去，嘴上三姑爹三姑父地地叫着，抛开了“秦”这个姓，两家就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都不是正经亲戚，秦武把人带来是为了……睦邻友好？
秦武不是这种没分寸的人啊。
童秀腹诽着，面儿上丝毫不露，笑容大方地喊了声：“表哥。”
没等两人回应，她又动作麻利地给秦武和秦振杰一人倒了一杯热茶，“饭菜马上就上来了，三姑爹和表哥先坐会喝会儿茶，等一等。”
秦武笑呵呵地接了茶。
那便宜表哥不知是跑了神，还是怎么着，直愣愣地盯着童秀。童秀的水杯都递他手边了，他都没看见，被秦武捅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好好好，喝茶喝茶。”
拿起茶杯就灌了下去。
童秀惊呼：“那可是开水！”
她们家才买得二两好茶叶，烧得一壶开水，就备着秦武来呢。滚烫的热水泡的茶，还冒着白气，拿在手里都发烫呢。
这人怎么一口就给灌进去了！
“噗……”秦振杰被烫了个正着，一口将茶都喷了出来，还只吸着冷气：“烫烫烫。”
童秀忙给他倒了杯凉白开：“先喝点凉水缓缓。”
“唔好……”秦振杰嘴巴发疼，来不及多说，将童秀递过来的冷白开一饮而尽，这才缓了过来，口齿含糊着道：“没事了，不烫了，就有点疼。”
童秀无奈。
滚烫的开水直接往嘴里灌，肯定都烫出泡了，能不疼吗。
秦武都看呆了。
他没想到孙子能这么愣！
平时他这孙子看着也挺机灵的啊，能说会道，还学习好。怎么这会儿跟个丈八的灯台似的，人拨一下才亮一截，还是个哑巴的。
发了回蠢，秦振杰羞得将头埋得老低。
太丢脸了！
让客人手里空着不好看。童秀又给他倒了杯水。这回是纯凉白开，一上手就能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