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霞听着这话，百味杂陈。
要搁哪怕一个月以前，她还在童家，在童老太手下生活，也是这个想法。富强面馒头那是过年才能吃的好东西，肉包子？你哪来那么大的脸，还想吃肉。
看到秦奶奶，就想起了曾经的她。
也就是在这半个月里，她才能顿顿吃肉，将肉包子和富强面的馒头都轻易送人。
这都是秀姑娘带来的。
她将布袋塞了回去：“秦婶儿，让你拿着就拿着。我们家不差这一口吃的。”她冲自觉做了坏事，躲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小五子招了招手：“小五子，过来。”
小五子觑着秦奶奶的脸色进来了。
秦红霞又拿了一整块，足足有半斤的猪肉，放进了布袋里，塞到了秦小五的手上：“小五子拿好了，别给你王婶子看见了。”
小五子询问式地看向秦奶奶。
秦奶奶着急道：“红霞，现在的肉都快一块钱一斤了。这可使不得，你们家有四口人呢，静姑娘才五岁，正在长身体呢。这肉你们自己留着吃。”
童秀这时也笑着掀帘走了出来：“二.奶奶，您就放心把东西拿着吧。咱们家摊子挺赚钱的，能让咱们家吃上肉。”
同样是邻居，王老五和王金水兄妹贪婪无度，无赖至极，只要看到丁点好的，就恨不得赖上来，跟自己没长了脸似的。
秦奶奶却为了怕多占自己一点便宜，再三推辞。
人和人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秦奶奶还有些不安：“这东西还是太多了，都抵得上过年办的年货了。”无功不受禄，她拿着这些好东西，心里不自在啊。
童秀又笑道：“小五子没和您说吧。这呀，是我们给他的酬劳。我明天有事，不能去摊子上照看了，所以打算让小五子帮我一天的忙。这是他应得的，您可别再往外推了。”
秦奶奶疑惑：“真的？”
童秀道：“当然是真的。”
她打算明天去县里的旧货市场走一走，把课本寻回来。摊子上没人，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她以后还要上学，这个帮手以后说不定就要长期驻守了。
所以这人还不能瞎选。主要是要心眼正，不能找那些偷奸耍滑，或者见财起意的。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小五子年纪小，人经不住那诱.惑。现在看了秦奶奶的家教，心里就放了心。有着秦奶奶这样的言传身教，小五子绝对走不歪。
秦小五委屈地道：“我和奶说了，她不信我的话。”
“明天去帮忙，要放机灵点，听见没。”秦奶奶心知这是秦红霞一家有心帮自己。不然什么人家会用一斤肉两个精面包子和四个富强粉馒头雇秦小五。
这伙食雇一两个青壮劳力都够了。
她更不愿让秦红霞失望：“你是去帮忙的，要眼里有活，不能偷懒，不然我拿拐杖敲你。”
秦小五乖乖应了：“奶，我都知道了。”
秦红霞看着气氛好，索性邀请秦奶奶和秦小五在家里吃饭：“我这里再添一把米也不费事。您就坐这儿吃了，也免得您回去费事。”
童秀也邀请道：“正好，我还有点东西吩咐小五。”
秦奶奶想拒绝，听见童秀要给小五交代事情，想着摊位上帮忙的事重要，不能误了人的事，也坐下来了：“那今天就占你们家一回便宜了。”
秦红霞笑道：“都是乡里乡亲，还住得这么近，说什么占便宜的。”
叫了童静出来哄秦奶奶开心。
童秀正在旁边交代秦小五怎么做生意。其实也不难，只有两点嘴甜和反应快。嘴甜好说，见人就夸。反应要慢了，算账来不及，就容易吃亏。
童秀让他把刚才听过的瓜子西瓜价钱和进货量写下来，养成记账的习惯。
秦小五呐呐了两声：“姐，我不识字。”
童秀：……可惜了。
秦小五记忆力非常好，人还机灵，不认字真的太可惜了。
童秀有心想让他上学，但也知道交浅言深，只能先把这想法压在心里。
“不认字可不行，以后出去当个活计都不方便。这样吧，这两天我在教童静认字，你要是愿意学，每天晚上过来到我这里，我也顺便教你认字，怎么样？”
秦小五惊喜得跳了起来：“真的？”
第四十五章 媚眼抛给傻子看
童秀笑：“当然是真的。”
她喜欢孩子。上辈子，她奋斗了二十多年都孑然一身，没有伴侣，没有孩子。日子清净，但难免会有寂寞。
她很喜欢孩子的热闹。
十三岁不到的秦小五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懂事听话的孩子，童秀总是愿意拉他们一把。如她千般宠着童静，又如她愿意帮秦小五。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她一锤定音。
第二天，童秀去了县上的旧货市场。课本是金贵东西，她足足找了三个旧货市场才找齐。这一趟也有意外收获，她发现了一套花花绿绿的小儿认字书和英语启蒙磁带。
可以给童静和秦小五开蒙用。
童秀心道。
这年头磁带是金贵东西。
卖家开价颇高：“五块钱。”
童秀一口气全买了下来。她喜欢懂事听话的孩子，给童静花钱，她从没半分犹豫。连带着对秦小五也是爱怜又大方。
想着秦小五家里穷，要来她这里学认字，肯定没纸笔。她又去给秦小五买了一整套的文具。
买全了书，童秀又在县上转了一圈。火车站摊子逐渐稳定下来，她打算在县城里开个新的摊子了。开新摊子，选址尤其重要。
童秀看中了几个地方。
一个是县电影院门口。这是全县最大的一个电影院。这年头电影票一分钱一张，并不算贵。许多年轻男女都喜欢来电影院约会。
出来玩的男女手头会格外大方。
瓜子，花生，爆米花都会畅销。
第二个是县一中门口。这是金华县最好的中学，本地领导的儿女都在其中。
学校的人流量如何已无需多介绍。后世任何学校门口都有小吃文具一条街，极为热闹。许多商人靠此发家。
上辈子，童秀她邻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外地人，曾和她聊过过往。她就靠着中学门口的两个文具门面，买了两套价值千万的房子。
无论什么时代，学生的钱都好赚。
第三个是厂区门口。金华县本地有一个国营饮料厂，生产果味汽水，规模颇大。虽然听说效益年年走低，亏损得厉害。但瘦死骆驼比马大。金华县内，饮料厂的工人依旧金贵得很。
饮料厂足足有上千号人。
加上家属，宿舍区人口规模上万。
这是一块极大的市场。
三处地方，童秀难以取舍。
此事可以再多加考察。但最等不得的是另一件事——瓜子的产能。
童秀家的瓜子目前依旧依靠手工翻炒，晾晒，效率颇低，产量有限。秦东方与秦红霞日夜赶工，也最多日产二百五十斤。
随着生意走上正轨，这些瓜子供应火车站的摊位都捉襟见肘。
再开一个摊位，必须加大产能。
秦东方与秦红霞勤劳，从不叫苦。但童秀不可能这样用人。他们是童秀的亲人。她带着亲人做生意，是要他们发财享福，而不是累得脱形的。
必须买个机器了。
机器管制得颇严……必须要用工业券买。
她不是没有工业券。但那是季和平给的。她暂时不打算答应季和平的追求，就不能动他的东西。否则，她成什么人了。
要另外弄到工业券不容易。
算了，现在还没开新摊位呢。这事倒也不太急。如果实在不行，到黑市上去淘一淘，多托几个人。虽然会多费些钱，但总能弄到工业券的。
童秀想着，抬头却好像看到了季和平。
他穿着便服，白衬衣与黑西裤，匆匆穿过人群。
是季和平吗？
他放假过来了？
童秀心中疑惑，再仔细一找，却又看不着人了。今天是赶集日，县里街道上许多人，川流不息。童秀没看见季和平，猜测应该是自己看花了眼。
到了集上，索性买些东西回去。
童秀给童静买了一双粉红色圆头系带皮鞋，皮鞋款式新颖，皮面光滑锃亮，阳光下流着亮色华光，正好配童静的小纱裙子。
小皮鞋挺贵，花了十五块。
童秀连价都没还。
她的妹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
她又给童静买了肉包子，带了一斤肉回去，还买了秦红霞最喜欢的猪蹄膀，秦东方最喜欢的嫩羊肉，童秀喜欢的猪肝。她满载而归。
回到家，自然又被秦红霞埋怨了一顿。
童秀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上乖巧，说着下次绝不会了，心里却打定主意下次要到省城去看看，那里的好东西更多。
秦红霞将食材全做成了大餐。
一家人哪吃得完这些，童秀邀请秦奶奶和秦小五一起吃。今天秦东方回家后，将秦小五夸了又夸，说他手脚麻利，脑袋清楚，半个小时就上了手，做得有模有样了。
秦奶奶得知，也笑得舒心。
秦小五更是被夸的脸蛋红扑扑的，害羞了起来。
肉香和菜香飘得老远。
隔壁王老五和王金水又斗上了。王老五是个狠角色，为了不让妹妹占便宜，自己都不吃了。两人在家面对面地干坐，不肯下地干活，生怕对方先偷吃了粮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