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的脸色让气氛略显凝滞。片刻之后,新娘坐进花篮,斜斜扣住的两腿掩在婚纱拖尾下。米色主婚纱浑身无任何花纹,装安逸的身体刚刚好。
她居高临下看着一楼大厅,半点不紧张。
如鲍琥之意,女人全身的肉被挡得严实,只露出漂亮的一字肩,和一览无余的天鹅颈。为配合婚纱,发型也设计得简单,高高挽起的圆髻绑了一圈米色发带。
妆容和装扮都简洁,全为满足新郎要求。定妆时,新郎反反复复强调,不要性感不要性感。
像此刻,安逸美得像个公主,安静、高贵、不可侵犯……这样的,高高在上的、能吓退男人的美,才合他心意。
然而,即便婚纱保守至此,鲍琥还是微微皱下鼻头。他宝贝的甜美没百分百藏住。
那圈发带,让甜美泄露一点点。
随后,鲍琥天籁般的海豚音响彻天井。
在满场宾客的瞩目中,花瓣加五□□纸洋洋洒洒。安逸扶着花绳缓缓降落,仪态美好静谧。仙姿配仙音,真让人有仙女临世的错觉。
满场遥望者,或惊艳赞叹、或无声抽气。
见花篮中的公主平安降落,鲍琥这才微笑露齿。他看着安蔚和Nancy上前搀扶,内心莫名感动。
新娘和花童都美得如梦似幻,仿佛童话故事中的精致插画。
极致的美让灵魂庄严。接二连三的美丽暴击后,众人只能用静默表达震撼。
不期然间,歌声停止。二十米长的玫瑰花路上,新郎新娘各据一端,两两相望。
婚礼流程继续推进。主持人说了一大车感人肺腑的话。
安逸忍住不适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凝神听了一会,主持人所言全是他们四年中的点点滴滴。
她下意识皱起眉。
秀虎怎能把恋爱细节告诉别人呢?那是只属于他俩的秘密啊!难怪之前每天和人侃大山?原来是给婚礼提供素材。
想到这,她埋怨看了对面一眼。鲍琥收到信号,瞬间变成苦瓜脸。他又哪做错了?可惜隔得太远,远水扑不灭近火。
安逸故意移开视线,拒绝再给某人发射暗号。鲍琥急得直咽口水。
新娘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听得不认真,但三句里总有一句入耳。
主持人讲述的,不外乎就是他和她,某年、某月、某日做过的事。只不过,被那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爱情回忆变得分外迷人。
听了半晌,女人怒气倏地消散。不告诉别人恋爱细节,总不能让婚庆公司自己瞎编?
算了,不生他气,告诉就告诉了。
她扭头望着大屏幕,上边沙画光影流转。
从被路人偷拍的第一张合照,到两人相拥而吻的婚纱照;从鲤鱼笔到酒瓶里的天秤宝宝;从她第一次飞首尔的票根,到他从首尔逃回D都的票根……
若不是被别人总结,她大概会忽略很多他爱她的证据。
安逸终于感觉到,婚礼不光是办给别人看,对她也有意义。她又瞥了对面一眼,眼神娇羞中带柔,鲍琥接收到新暗号,自也跟着咧嘴傻笑。
讲完恋爱史,轮到郁歌和花童上场。两位小仙女一左一右,捏住新娘曳地的裙摆。花童美貌又刷来一波惊叹。
至于郁歌这位大明星,早就身经百战,不知怯场为何物。他牵起安逸走到花路中,将女儿的手交到鲍琥手上,目光炯炯有神。
“你的承诺是什么?再说一遍。”郁歌有备而来,拿鲍琥之前说过的话当场拷问。
鲍琥又何尝不是万事俱备,掷地有声回答:“我保证让宝贝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开心。”
凝滞的婚礼现场总算松动,口哨、尖叫跟着起来。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只要过了这个环节,婚礼基本算尘埃落定。
鲍琥抖抖僵硬的肩,笑眯眯从怀里掏出紫色鸟蛋。超大一颗紫钻,慢悠悠左拧右拧,最后套进安逸左手无名指。
宾客纷纷朝舞台逼近,想离大紫钻更近点。一时全场骚动。
主持人这次不用假装惊叹。“看来我们新郎下了血本,这么大钻戒鄙人真是头回见。”见现场濒临失控,他赶紧调整语气:“请大家稍微安静,现在轮到新娘给新郎戴戒指,同样神圣。让我们用真诚的心见证。”
话音一落,鲍琥便打起冷战。他终于想起,那件被他忘记的、很重要的事。
新郎戒指没买。
宝贝开始是万事不操心的,包括戒指。到后来,宝贝心疼他将婚庆的事接过去,那时他已从拍卖行买下紫钻,也没告诉宝贝新郎戒指还缺。
这会事到临头,宝贝从哪找戒指给他戴呢?天天天,这可丢人丢大发了。
男人又想挠头。不过理智还在,他只是吓得连眨两下眼,放在紫钻上的手微颤。
他的异常瞒得过满场观众,却瞒不过安逸。一触上他的眼她便明白,事情出了大乌龙——少个戒指。
新郎戒指本该由她准备的,结果……是她不好。爸爸没说错,她有时候真是好任性。
懊恼和自责如闪电劈下来,安逸瞬间心痛如绞。
泪水快得措手不及。她只来得及用白蕾丝手套掩嘴,但喉头呜咽还是顺着麦克风传开。
宾客都有点意外,新娘怎么一下哭这么伤心?包括郁歌和前排亲属团,也纷纷提起心。
主持人机灵惯了,笑着看向台下:“我们新娘子太感动了。这么大颗鸟蛋,搁我也得感动哭。”
只有鲍琥知晓,他宝贝是内疚得哭了。
安逸哭得梨花带雨,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孤零零支起。幸好她妆淡,不然这会肯定流下的是黑水。
“宝贝,别……”鲍琥想说别内疚,又怕别人注意,只好改成“别哭了”。
安逸抬起下巴瞄他,只见男人可怜巴巴瞅着她,眼底全是心疼。她愈发自责,秀虎这么好,她却连新郎戒指都不给秀虎买。
她实在太可恶了。
安逸这顿“感动”有点久,而且哭得凄切。台下不由窃窃私语,小夫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再让她哭下去不能收场。
鲍琥急得没法,捧起湿哒哒的脸亲上,从脸颊亲到嘴唇。温柔的舌头在女人皮肤翻卷,吮去泪珠,吮去内疚;最后撬开女人的唇,用力摄取里头的甜美。
最好的止哭疗法屡试不爽,这次也一样。安逸的泪腺很快罢工,取而代之的是舌头,被迫与他交织共舞。
“哈哈,新郎太心急了。戒指都没交换完就跳入下个环节。”
听得主持人这话,台下笑声轰轰。婚礼气氛瞬间冲向最高潮。
吻着吻着,安逸感觉不对,秀虎居然紧紧贴住她。她肚子仿似被煨热。
在这种场合动情,他还穿着贴身西裤。她真不晓得如何是好。既不敢再吻,也不敢推开他。
对自己的情形,鲍琥当然清楚。他仍旧衔在女人唇上,舌头却不敢再动。两手托住女人下颌,用来遮挡已停下的热吻。
见过新婚夫妇感情深的,却没见感情深成这样,直接在台上吻到停不下来的。不少宾客拿起手机,摄像师也找好角度,共同拍下这场长达五分钟的热吻。
在嬉笑和起哄声中,鲍琥从安逸嘴里偷了一口氧气,而后快刀斩乱麻地拉开距离。
安逸长松一口气,总算正常了。到这时她才顾得上往台下看,触到千百双兴味的眼,脸瞬间爆红。
“哎呀,看我们新娘子害羞得。大家不许欺负新媳妇,要欺负就欺负新郎。”
“这场婚礼没白来,实在精彩。快快快,新娘子得挨桌敬酒。”
“小夫妻感情这么好,肯定三年抱俩。郁哥明年就有外孙了。”
……扔掉捧花、敬完父母茶,安逸已是浑身虚脱。借着上楼换礼服的空,她略微躺了一刻钟。
底下宾客用过正餐,这会又上了点心水果。等到新娘穿着红色礼服下楼,厨房又给每桌上了几盘冷菜。
挨桌敬酒是逃不脱的。安逸之所以不愿办婚礼,这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她参加过一次同事婚礼,看着新郎新娘被整得惨兮兮还不能发火,种下阴影了。
鲍琥也一样。他本就不是社交挂,平时除了金米安排的,自己私人没什么饭局。
这一天推杯换盏,两人都挤出洪荒之力。
婚宴差不多到凌晨才散。司机开着布加迪,将两人送到车库。
“虎哥,用我送你上楼不?”
“不用,我自己上去。”
“那我回去了。”司机上了旁边的迈巴赫,拐了个弯后,车库彻底漆黑。
黑暗中的呼吸声钝重。鲍安夫妇坐在后排,均是一动不动。
安逸很多酒都被鲍琥挡了,只能说半醉。鲍琥则是吐过好几回,算是排出大部分废水,脑子还清醒。
“宝贝,是不是很累?”他往左一瞥,顺手打开顶灯。
女人脸红彤彤,眼神迷惘又可怜。她看了鲍琥一眼,忽然变得气呼呼:“好讨厌,我脚疼、头疼,哪哪都疼。再也不要喝酒了。”
安逸直接踢掉高跟鞋。鞋尖硬生生撞到前窗玻璃,引得警报作响。“呜呜呜”的长鸣格外刺耳。鲍琥担心引来保安,长臂伸到前头碰碰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