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于慕婉头上高高的长马尾，又想到陈沫扎得很低的、只到肩膀位置的短马尾。心里下了决定：既然要剪，当然要剪头发长的才过瘾啊！
于是，他悄悄走到于慕婉的身后，动作无比迅速的掏出剪刀，一把剪掉了靠近自己这一侧的马尾辫。
于慕婉愣了几秒，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看着自己的杰作，听着于慕婉的哭声，孙肖心里涌起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于是开心的哈哈大笑。半分钟后，他的余光瞟到走到门口的陈沫，笑声戛然而止。
想起陈沫的阴险狡诈，他心里不禁一慌，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飞快的从后门溜走了。
……
于慕婉向来梳着高高的双马尾，长长的头发垂到胸口的位置，显得她本来就精致的五官越发灵动可爱。
可是现在，她左侧的头发被孙肖沿着发绳的位置一刀剪下，发绳掉了下来，头发也就散了。一边还是恰到好处的高马尾，一边却是参差不齐的凌乱发丝，对比鲜明。
接受不了这样的差异，于慕婉小公主搂着陈沫哭得可怜兮兮的，任凭陈沫和班主任老师怎么劝都没用。
看着她散落下来、参差不齐的一侧头发，陈沫心里‘蹭蹭’的冒火。
班主任老师给于慕婉的家长打电话，简单告知了学校发生的事。十几分钟后，于慕婉的妈妈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于妈妈看上去是一位很温婉的女子，面容与于慕婉有几分相似。
她一脸心疼的看着不复往日光鲜亮丽的女儿，心里难受极了。她轻柔的帮女儿擦干眼泪，轻声细语的安慰。很快，于慕婉不哭了。
班主任见于慕婉平静下来，松了口气，对边上的陈沫嘱咐，“于慕婉同学的家长来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陈沫犹豫了下，最终点点头，看了一眼没精力关注自己的于慕婉，沉默的转身、走出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正是上课时间，除了陈沫，走廊里空无一人，偶有老师讲课的声音穿过厚实的墙壁传入走廊、和陈沫的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相附和，显得越发的遗世独立。
她还记得，那天的阳光也像今天的阳光一样暖和，那天的教室也像今天的教室一样喧闹，那天的陈沫也像今天的于慕婉，被剪去了秀丽的长发，哭得那么伤心……
上一世，陈沫7岁之前也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她生活在父母身边的时候，每天早上夏玲会帮她扎上两个高高的马尾辫，有时候还会把两个马尾辫编成松紧有度的麻花辫，分外好看。
那短短的两分钟，是陈沫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
清晨坐在大门前为陈沫扎头发的妈妈，是最温柔的。没有白日里辛苦奔波的烦躁，没有因赚不到钱而产生的暴脾气，她只是轻柔的帮女儿梳头发、扎头发。
那短短的两分钟，是当时的陈沫为数不多能感觉到妈妈的爱的时间，所以她异常珍惜。
后来，陈沫该上学了，父母把她送回乡下，由爷爷奶奶照顾。
有很长一段时间，陈沫感觉自己被父母抛弃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想要自己，自己可以不和弟弟抢好吃的、可以不买玩具，可为什么父母不喜欢自己，还要抛弃自己？
她很委屈，也很难过。
农村习惯早睡早起，爷爷奶奶总是很早就上床睡觉了，陈沫却总是要很晚才能有睡意。
陈沫和奶奶睡一个屋，即便她毫无睡意，却也只能躺在床上，百般无聊的看着黑压压的一切，由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
大多时候她都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睡意来袭，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
但偶尔，她还是会想妈妈、想爸爸、甚至想总让她讨厌的弟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有好几次早晨她醒过来、眼睛肿的睁不开。
爷爷奶奶总是天刚蒙蒙亮就要出去做农活，那个时候的她还在睡梦之中。醒来时，整栋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会自己穿衣洗漱，吃掉桌子上爷爷奶奶给她留的早餐，然后背着书包、走过几条弯曲的小路，最终到达破败的学校。
家里到学校有大半个小时的路程，等她到学校时，肿胀的双眼早已恢复正常，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女孩内心有多么煎熬。
因此，小女孩孤独的心事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只能在黑暗里慢慢发酵。
第三十二章 剪去的长发
爷爷奶奶没有时间给陈沫扎头发，陈沫自己也不会，于是她每天披头散发的去上学。
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有些调皮的男同学还会伸手扯几下，不仅让陈沫感觉到头皮被撕扯的疼痛，还让她本来就不怎么柔顺的头发变成鸡窝头。而那些始作俑者，一直在边上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奶奶对她说，“下次赶集时，带你去，街角有个剪头发的挺便宜，你爷爷的头发长长了，都是找那个人剃的。”
陈沫不愿意。想着：如果剪短了，妈妈下次回家就不会帮她扎头发了啊！
奶奶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那时，陈沫班级的老师是个只有小学文化的老头子，还是被村长再三请求才答应到学校工作的。老头子一人负责整个班的所有课程，其他一概不管，下课就走。
也许是老师这种不管不顾的态度，让班里那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同学越发的胆大妄为，班里除了个别性格彪悍的女孩子安然无恙，大多女生都受过这些男孩的作弄、欺负。其中，陈沫无疑是被作弄最惨的一个。
也许爱捣蛋的男孩都看不惯不爱说话、也不和任何人玩、每天缩在角落里的怪女孩吧。陈沫性子又这么懦弱，不懂反抗…….
那个课间，这些男孩把陈沫围在教室的角落里，几个人牢牢的牵制住她，另一个人满脸兴奋的从书包里掏出剪刀，像极了刑场上的刽子手举起砍刀的模样。
那个男孩拿着剪刀一步一步的走向陈沫，陈沫很害怕，一直在发抖，一直在呼救，但收效甚微。
他一刀一刀的剪下她满头的长发，还一边念叨着，“你这个没人要的可怜虫，既然没人帮你扎头发，干脆剪了吧。”
“我才不是没人要，我爸妈只是在外面挣钱……”陈沫可怜的、微弱的声音淹没在喧闹里。
当时班里有很多同学，面露同情的有，窃窃私语的有，看不下去劝说几位男生住手的也有……
不大的教室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闹腾，最终因为老师凶巴巴的一声“上课了！”归于平静。
“陈沫，你干什么呢？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傻站在门口干嘛？”
陈沫下意识的循声望去，看见一张满脸皱褶却面容慈祥的脸，是这一世的语文老师。她这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不小心走神了。”陈沫对老师解释道，语气有些不自然。
老师看见陈沫泛红的双眼，问道，“于慕婉怎么样了？”
“她妈妈来了，目前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恩。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老师和家长会处理好的。快回座位上认真听课吧。”老师对陈沫说完，拿起课本继续讲课。
回到座位的陈沫看着课本继续发呆。
那之后怎么样了呢？
她现在只记得那时候她缺了几天课，直到和爷爷赶集，找到那个剪头发的、把头发修整好了后才再次回到学校上课。
头发生长的速度不慢，一两年的时间就能扎上高马尾了。可惜的是，等她的头发再次留长，她已经学会自己扎头发了。
她再也没有机会在清晨起床后，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妈妈来为自己梳头。
至于那些作弄她的男同学、不管不顾的老师，那些曾经给她幼小心灵造成不可磨灭伤害的人，全都泯灭在她记忆的深处，连个大致的轮廓都没有留下。
陈沫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你正处于低谷时，你觉得阻挡在你面前的那道坎像一座高耸的山脉，希望被隔绝在山的另一边，为了跨过它，你穿山越岭、历经艰难险阻，回头才发现，那些艰辛痛苦不过如此。
“同学们，让我们一起来朗读这篇文章…….”
陈沫收回思绪，和同学们一起跟着老师的节奏朗读。
真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呢？
她伸手摸了摸脑后的短马尾。
至从工作后，她一直保持着这种长度的头发，梳洗方便。她也一直保持着低马尾的发型，简洁干练。
刚重生的时候，她不习惯过长的头发，自己用剪刀剪到了及肩的长度。当时夏玲气的冒烟，但最终，陈沫因为生病逃过一劫。
后来她剪头发的次数多了，夏玲就不管了，只是告诉她一年之中什么时候剪头发都行，但不能在正月剪。
陈沫连连答应了，这事才算完全过去。
陈沫抬眼，看着于慕婉的空桌子，心想：等她明天来上课，如果她还是心情不好的话，就陪她一起剪短发好了，好朋友一起留同样的发型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