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嘛,阿澜。”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他像逗狗一样朝我招手:“一直站着不累吗?过来坐吧。”
嘴角一抽,我实在有点窝火。对于某个刚见面分分钟就能把自己发小惹到几乎暴走的混蛋,也真是看醉了。
——明明小时候那么蠢萌,现在居然长歪成了这种逗比……
——好像更好奇了点啊,对于他这八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噗,阿澜你脸色五颜六色的真好看……好了好了别瞪我,说正经事。”
也许是我表情真的太过恐怖,带土明智闭上了还想再嘲笑几句的嘴。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他对我依然站在原地也没什么不满,自顾自噼里啪啦讲了起来:
“嘛,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在这依旧暴雨滂沱的森林中,一时间只有带土的声音淡淡回荡。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集苦情、狗血、黑化、阴差阳错为一体的吊车尾逆袭故事。
随着他的叙述越来越长,我心里的震惊也越来越多。先不说宇智波老祖宗居然没被初代火影干掉这种陈年旧事,光是我发小居然目睹琳被卡卡西杀死,从而开了万花筒写轮眼,就足够让我重新刷新一遍人生观……还是一刷到底没有下限的那种。
——这些让所有人身不由己的命运啊。
“所以呢,你恨卡卡西。”
明明该是疑问的语句,却被淡淡没有起伏地陈述着。眯起眼,我紧紧盯着他唯一仅剩的右眼,现在正处于万花筒开眼阶段。那里面连在一起的勾玉形状,我曾经数次从另一只相同的眼眸中窥见过,记忆犹新。
我很理解带土那时会有怎样的心情。毕竟是那么喜欢着的人,看着挚友杀了爱人,无论是谁都会有强烈到无法自拔的仇恨在。更何况宇智波还是那么偏执的一族,对认定之人至死不渝追随到底。因为那就是他们一生情感所依,一切尊严骄傲都可以舍去,强烈纯粹到连命运都要甘拜下风。
——痴心不悔。
我已如此,而带土更是。
所以,我并不怀疑带土会怨恨卡卡西,甚至至于那时没有能和他们一起的四代火影,估计都会是他迁怒的对象。可也许是时间隔得太久,我居然会忘了,我这个发小,从来都让我意外,却绝不会如我所料。
“我为什么要恨卡卡西,毕竟你也知道,那时他什么都做不了。”
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带土淡淡开口。我刚打算松口气,感慨两句他居然能有如此高的觉悟,可他下一句话,就立刻让我想自扇耳光:
“我只是很失望而已,阿澜……他无法保护好琳,也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罢了。”
“……”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着他眼中清澈见底的憧憬和痛苦,隐隐还有几分我熟悉的影子。但也没有忽略,那深埋在冰层中的疯狂,其实早已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吊车尾少年。
“他没有保护好琳,是冒牌货;琳不该死,所以死去的琳也是冒牌货。”
我听见他如是说。一如既往低沉微微沙哑的语调,却只让我觉得遍体生寒:
“你理解吗,阿澜……这种被现实欺骗、被现实抛弃的心情。”
“这个忍者体系、世界本来就是错误的。”
“所以,我要毁掉它。”
这是……
倒抽一口冷气,我不敢置信看着他,完全无法在他眼中找出哪怕一点玩笑的影子。
“……你打算要与所有人为敌吗,带土?!”
“我已经不是带土了……你以为你现在叫着的是谁?”
漠然抬头,脸上有杀气一闪而逝。他缓缓从树根上站起,目光隐含讥讽:
“我会创造一个比这更好的世界。所有想得到的一切,都会在那里得到满足……就算与整个忍界为敌又如何?反正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我。”
“……”
看着他脸上跳动着的恨意,那是我记忆中从来未有过的疯狂和决然。想起刚刚离去的某人,突然就觉得,带土和卡卡西就像走着两条相交的平行线,彼此都变成了对方曾经的样子。也许在交点有过茫然无知的相逢,却终究谁也拉不住谁,直到一个踏入过去,一个深陷未来。
此时此刻,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他是真的变了,变得连我都觉得陌生。而早就这一切的,也许正如他所说,错的不是哪个具体的个体,而是这个从不曾温柔以待的世界。
“宇智波微澜。”
我听见面前那人再次开口,声音猛然一转,重现出年少时我再熟悉不过的跳脱语气。却是饱含了陌生的鄙夷和杀意,激荡在这火之国边境的森林里,毁天灭地:
“你应该庆幸你已经死了……不然,你会比现在还要悲惨,还要没有尊严。”
“你会杀了我。”
毫不犹豫,我立刻听出了带土话中隐藏深意,胸口止不住的寒凉。
“没错。”空气一阵波动,他突然就那样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我身后。纵然灵体不会被任何东西触碰,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只锋利苦无正指向后心——那是绝对碾压的杀戮姿态,如此,如果我还活着,他可以随时置我于死地。
“所有阻碍,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即使我们曾是多年的发小,彼此承认的亲人。
——即使我们曾一同在黑暗中挣扎,互相依靠。
我会在那个世界重新找到你们。所以,这个世界已经腐朽的躯壳,无关紧要。
……
……
那天最后,我已经忘了是如何结束的了。宇智波带土带给我的冲击比想象中要大的多。那是与过去一切决裂的颓然,以及看着重要之人陷落深渊的无力感。我无法阻止他,甚至于连规劝也做不到。因为我太了解他了,连带他眼中的这个世界,我也不敢夸口自己是从来不曾怨恨的。
而同样,其实宇智波带土也太过了解我。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精准抓住我最脆弱的思绪。每一句威胁,每一句警告,都恰到好处抵在命门上。
“你也是被世界抛弃的人,阿澜。”
“所以,不要妄想拯救任何人,也没有谁能够来拯救你。”
转身离开时,我记得他这么说道。随着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杀气,强烈到连半空滴落的雨水都在刹那扭曲。
带土想让我从此消失,因为我知晓了他还活着这一事实,但实际上却无可奈何;而我知道他的出现将带给我所重视的人们以怎样的伤害,有瞬间起了杀心,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我们并不处于同一段时间。生与死,总是世间最难以跨越的界限。
但明显,带土现在的段数比我要高很多。纵然他从来没有打赢过我,却总能戳到我最无能为力的部分,给与最疼痛的一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我能看见你,那和我拥有同样万花筒的卡卡西,自然也可以。”
“但是,如果你借此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
回过头扬起一丝颇为讽刺的笑容,带土的身形渐渐在空气里消失,直至再也看不到。可他最后一句话仍旧顺着风传来,沾染上雨水的潮湿和冰冷,竟让我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只要你敢……我会杀了他”
他这么缓缓开口道,寒意刺骨凛然:
——“我会杀了宇智波止水,就在你眼前。”
“……”
他绝对说到做到,我毫不怀疑。
而这的确也是对宇智波微澜最有效的威胁,她彻头彻尾的软肋……能捏得如此精准狠辣,真不愧是我发小。
嘴角一抽,我突然很想把他揪回来狠揍一顿。好好教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果然八年没被教训,这已经是中二到要上了整个世界的节奏了。
“我们还会见面的,微澜。”
“……”
——滚蛋吧,谁要跟你再见。
自觉今天已经受了太多打击。我摇摇头,也没管方向对不对,直接飘离了这个鬼地方。转眼,这片森林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有满地刺目鲜血,随着雨水的冲刷渐渐消失,再也无迹可寻。
就像曾经物是人非的时光,哪怕再次相见,也会被八年隔阂抹消掉所有喜悦。
——带土是变了,而那些活着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说到底,无论是谁,也都有想要回去的时刻。都有想要紧紧抓住,却终究从指尖流走的光。
曾经沧海,孑然一身;
须臾之间,咫尺天涯。
他说的对——
错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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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重新回到木叶时,止水已经被鼬强行扔进了医院。在经过纲手大人亲自□□的一众医忍的威逼下,被迫住院观察养伤,并勒令没有医生允许不准踏出一步。我看他那一脸简直不能更忧伤的表情,很明显已经在心里把鼬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人家这是为你好,你看看你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
没好气瞪了止水一眼,为他检查的主治医师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绷带上,立刻把他幽怨的眼神给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