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后,她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你别急,周末看情行再说吧,会有办法的。”
贵和马上回信:“我是真下定决心了,就算二哥答应回去住,我也不同意,如果爸翻脸要跟我断绝关系,您可别怨我。”
他情商额度蛮高,理解大嫂的处境,不会硬拉她站队,只想求一个心理安慰。
佳音猜他今天和公公见面时受了气,这三叔子在家不受宠,小时候活得像根狗尾巴草。丈夫的四个弟弟妹妹里属他最乖巧懂事,嘴巴甜会体贴人,她真拿他当亲弟弟看待,知道他不是被逼急了不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心里隐隐作痛。
“别瞎想,爸要是真生气了,大嫂会帮你的。早点休息吧。”
收到贵和的“晚安”信息,她静下心完成手边的活计,秀明爬在两米外的书桌上核算工程用料,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处事简单粗暴,虽然是赛家的长兄,却很难有效地与家人沟通,婚后弟妹们只会找大嫂谈心,大哥就是个摆设。
11点佳音绣完牡丹花的最后一片花瓣,收拾针线盒,提醒丈夫就寝。秀明站起来伸个懒腰,多喜忽然急冲冲闯进来。
父亲很少进他们的房间,平时有事也会先敲门,这时是遇上了紧急情况。
“你马伯伯家出事了,快开车送我过去!”
佳音见公公急得穿反了拖鞋,真是少有的慌惚,忙问:“爸,马伯伯家怎么了?”
多喜抖抖双臂,那神情像在诉说百年不遇的恐怖奇闻。
“他儿子刚才去他女儿家说房子的事,一时气不过动起刀子,把一家三口全砍了,他姐姐姐夫当场死了,外甥也受了重伤,正在医院抢救呢。你马伯伯接到警察的电话当场晕过去了,他们家的保姆联系不上他儿媳妇,不知该找谁,只好给我打电话,我替她叫了救护车,听说是送去三医院,我得马上赶过去。”
秀明两口子听了也吓一跳,他们知道马家姐弟的房产纠纷,可怎么也没想到亲骨肉间也会闹出人命。
马伯伯是多喜的木匠师父,二人相交莫逆,人命关天不能不管。
佳音让丈夫先去停车场开车过来,服侍公公回房换衣,安慰他别着急,出门时慧欣阿姨来了,她也接到马家保姆的电话,要一块儿去医院。
秀明让佳音留在家里看孩子,护送两位老人前往。路上慧欣向父子俩讲述了这两天马家的变故,说那女儿当初卖房时将房产证交给弟弟,她弟弟以为手里有证,姐姐不能轻易拿回房子。
谁想姐姐早将房产证挂失补办,拿去房产中介挂牌出售,已与购房者签订协议,还去房产局办理了过户手续。新房主来收房,要把马家弟弟找的租户赶出去,弟弟万不料姐姐这么阴险歹毒,失去房子还得赔租户违约金。今晚上门问罪,对方照旧蛮横无赖,他急火攻心,就想拼个鱼死网破,从而引发血案。
前天慧欣阿姨去看望老马,已得知他女儿卖房的事,感叹她怎么能把事情做这么绝,怕多喜知道跟着糟心,想瞒着他,结果后续竟爆发如此惨剧。
多喜纳闷:“中介卖房子不都得带顾客去看现场吗?那房子一直是租出去的,租客知道有人来买房,也不通知他弟弟?”
慧欣说:“那房子售价比正常价低了三十万,中介直接就卖出去了,没带人看房。”
秀明解释:“爸,您不知道现在有的中介专门赚这种黑心钱,知道有法律纠纷的房子不好脱手,就压价收购,然后在中间吃差价,缺德得很。”
多喜又问:“那打官司能把房子要回来吗?”
慧欣叹气:“现在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善意第三方’,那房子还在他女儿名下,假如买房子的人一口咬定不知道房子的产权有争议,那就属于善意第三方,利益是受法律保护的,打官司也要不回去。”
秀明惋惜:“他儿子应该赶早去法院起诉,跟他姐姐打官司,就算打不赢也能冻结房产,这样房产局那边会备案,房子就卖不出去了。”
慧欣很憋屈:“都是一家人,那弟弟做梦也没想到他姐姐会这么绝情啊,只认钱不认人,这下好了,自个儿和老公都没命了,儿子成了孤儿,弟弟多半也活不成了。”
多喜眉心上了一把锁,喃喃低语:“老马怎么摊上这种儿女,作孽啊。”
他们赶到三医院,老马已住进了太平间,急性脑梗加心梗,神仙也救不过来。保姆不敢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医生正发愁,多喜主动担下干系,这是他唯一能帮到老兄弟的地方了。
老马没有兄弟姊妹,儿媳妇要处理丈夫的命案,女儿的夫家急着跟马家算账,他本人的丧事没有着落。慧欣建议通知几个老朋友合伙料理,挨个打完电话,联系了一家认识的殡葬公司,那边答应明早7点叫上殡仪馆的车来医院接人。
多喜表现不如慧欣从容,先是在老马尸体旁呆立半晌,又被秀明扶去走廊椅子上接着发呆,恍恍惚惚,悲悲戚戚。
慧欣悄悄知会秀明:“我想和马家保姆去看看老马的儿媳和孙子,你劝劝你爸,然后送他回家睡觉,千万别让他熬夜。”
秀明慢慢走到父亲身边,挨着他坐下,长长的走廊上只有父子俩,灯光惨白,药味酸鼻,楼上的病房躺着病人,楼下的殓房躺着尸体,他发觉这里正是生与死的交界地。
父亲满面愁苦,一点比不上冰柜里的马伯伯安详,死后有地狱,可活人受的煎熬似乎比死人多,这一刻折磨父亲的仅仅是痛失好友的悲伤吗?
他口齿不如弟妹们灵光,想不出动人的语句,轻轻拉过父亲的手,双手握住。
多喜转头看看他,嘴角现出一丝丝笑意,是欣慰亦是安慰。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和小亮,还有马家姐弟去游乐园玩过。”
“记得。”
“那时他们姐弟俩走到哪儿都手拉着手,感情好得不得了,我让你学他们的样牵着小亮,你嫌烦,不愿意,我还生气打了你一巴掌。”
“嘿嘿,我那会儿不好意思嘛,再说小亮也不乐意。”
秀明不敢说真话,他出生没多久生母就去世了,母亲和多喜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多喜丧偶后悲痛万分,将对妻子的爱倾注到儿子身上,非常宠爱秀明。三年后他再婚了,和第二任妻子生下赛亮,依然偏疼秀明。
二妈温柔贤淑,对秀明很好,没让他吃过后妈的苦,可赛亮五岁那年二妈突然身故,从此父亲的爱突然转移了,赛亮取代秀明成为他的宠儿,并且获得了比他当初更多的物质享受,甚至在以后的数十年中一直最大限度占有父亲的经济援助。
得到又失去,最易令人心理失衡,秀明宽容能忍,却无法摘除童年形成的芥蒂,始终对二弟暗含怨嫉,不愿与之来往。
多喜不能透视人心,但感觉准确,五个子女之间有矛盾有龃龉,他是他们的粘合剂,活着还能凝聚他们,死后这个家将即刻化作散沙。
他怕那一天胜过怕自己的末日。
“小时候那么亲热的姐弟,长大后为了钱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相互断送性命,这种事我以前只在报纸上看到过,没想到会发生在身边人身上。这么说或许很不厚道,但老马死得真及时啊,即使抢救回来,面对这种情况也生不如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让钱的毒性这么大,能毒坏人的脑子。那些贩毒、贪污、抢劫的人不都这么凶狠毒辣吗。”
“再凶狠也不能这么对自家的亲骨肉啊,当年你大伯被打成黑五类,怕家里被抄,把他岳父留给他们家的十根金条交给我和你大姑妈收藏。过了十年,他平反出狱,我们把金条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十根金条是什么概念?那年头能在城里买几十间好房子,可我们日子再艰难也没起过一点贪念。”
多喜是家中老小,上面有一兄一姐,哥哥已过世多年,姐姐在美国经营中餐厅,姐弟至今常来常往,彼此嘘寒问暖不断,感情极深。
秀明知道家教和经历使得父亲格外重视亲情,想把这种优良的家风一代代向下传承,这也是对子女的爱,他怎能不体量。
“爸,我们再不争气也不会像陈叔叔家那样争遗产,更不会像马伯伯的儿女那样为了钱自相残杀,顶多就……”
“顶多什么?”
秀明不慎说漏嘴,经不住父亲逼问讪笑道:“我和贵和千金胜利都好说,就是小亮,您也知道他瞧不起我,往后估计不大爱同我们来往。”
担忧正步步转化为现实,多喜明白秀明对他偏私赛亮心存不满,想解释又不是时候,他得先争取到赛亮的感情,才有把握实现他的目的,现在单方面向老大说明没有意义。
秀明怕父亲再焦心,伸手让他看表。
“爸,都快一点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得替马伯伯办丧事呢。”
多喜点点头,在他搀扶下起身,双腿明显不如以前有劲了,左右张望一回说:“早知道就不送老马来抢救了,还是家里好,以后我要在家等死。”
秀明责备:“爸,没事说这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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