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当时就不应该对我做那种事!”穆黎丧失理智一般地怒喊插话,这一刻,她已顾不得是在罗赫面前,沉压在她心底的痛苦催促着迫使着她要尽快宣泄——
“他不该!他就不该!吃斋念佛又怎么样?为佛祖塑金身、捐功德又怎么样?他洗不清的罪孽依旧洗不清!”
这些刺痛的话语从穆黎的口中哭喊而出,伴随着更加汹涌的眼泪,她哭得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天与海融合成了一片,她的心与血也融合在了一起,形成血肉模糊的样子。
刺痛的人又何止只有他一个?
罗赫搭不上话,在穆黎悲愤地哭喊出那些话之后,他已清除深刻地明白,这一刻,她对蔺瑾谦是深深的恨,或许此生再也无法原谅。
他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听着她哭泣不断泪落的声音,也没再递出纸巾。
大少这么多年吃斋念佛,广结佛缘,过得是苦行僧的生活,为的就是赎罪,就是乞求原谅,即便他从不敢奢求,从来都认为罪孽深重,可在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无法求到的东西,尤其是她的原谅。
可笑的是,人总是自相矛盾,或许这边是人生的真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活在矛盾之中。
越是渴望的东西,越是害怕,他才不敢让穆黎知道真相,因为无法确定知道真相后的她选择的是否会是原谅。
如今证明,确实不会是原谅。
不知哭了多久,穆黎终于将凌乱的情绪稍作整理,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竭力压制着翻涌的悲伤,哽咽地说道:“你帮我告诉他,在他决定把小惜当做是领养孩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一辈子,他只能是养父!”
“而我……”稍作停顿,她吞下哽咽,似下了决心般说道,“我是小惜的妈妈,这是不会变的事实,在小惜心中,也是如此。你再替我谢谢他,谢谢他把小惜照顾得这么好,以后我会照顾好小惜,请他不必担心。”
丢下这番话,穆黎拄着沙地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她起来得很是艰难。
罗赫木讷地坐着,没有出手相扶,只是在穆黎终于站稳之后,他问了一句,“你会原谅大少吗?”
穆黎愣住了,她本要转身离去,因这一问顿住了步伐。
她会原谅他吗?
在心底,穆黎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可是,无论她问多少遍,她都找不到答案,甚至,连原谅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像一个遗失了味觉的人,从此以后,再尝不到人世间何为酸甜苦辣,何为喜怒哀乐的滋味。
许久,穆黎都没有回应,罗赫埋下头去,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您想带走小惜,大少一定不会阻拦,甚至会为你们安排好往后的生活,他不敢求您原谅,我也不再替他多问。
“只是,在您带小惜离去前,请您抽空去一趟后山吧。大少总是喜欢站在书房的窗前看后山,您去那里看一看,或许会明白些什么。”
……
通往梨花溪的沿海道路上,一辆黑色的车被包围上前来的一两白车硬生生拦下。
蔺易胜坐在车内,他如何都没有想到,陶诗宜竟然会有明目张胆阻碍他的一刻,甚至是站在他车前,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
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蔺易胜咬牙,摔门下车,阔步走向陶诗宜,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将她甩到了道路的一侧。
“啊!”陶诗宜尖声叫喊,或许是因为蔺易胜动作太粗鲁,弄疼了她,亦或许是被蔺易胜的态度逼疯。
她站直了身子,追上前,再度挡住了蔺易胜的去路,“你要去干什么?还嫌那个残花败柳的狐狸精害得不够吗?”
“啪——”始料未及的一记耳光打下来,切断了陶诗宜的质问和咒骂,陶诗宜也被打得蒙圈,她不敢相信,蔺易胜竟然动手打了她?
等她回过了神,却发现蔺易胜给过她一记耳光之后,竟然又坐回了车里,甚至再度发动引擎继续前行?!
“你今天别想走!你哪儿都别想去!”陶诗宜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双手按在车头上,发疯一般地堵住蔺易胜的去路。
两人目露凶光,就像是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一般相互瞪着。
陶诗宜的脸颊还在如火烧一般地疼痛,她微微喘息着,宣誓一般道:“蔺易胜,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现在是蔺家家主也好,还是普通的世家少爷也罢,我只认你是我的丈夫!
“既然是我的丈夫,你就不能去找别的女人!就算我承认你是蔺家家主,可你要弄清楚,家主这个位子,也是因为娶了我才坐上去的!
“你要是想过河拆桥,我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任你为所欲为!我既然能把你推到家主的位子,也能让你摔个粉身碎骨!”
车内,蔺易胜怒恨地回瞪着陶诗宜,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这些年来过得都是窝囊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出头了,居然还要被一个女人威胁?
他不屑地扬起了唇,怒视着陶诗宜灼灼的双眼,忽然车子就往后倒退。
陶诗宜未曾料到,身子往前倾,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才不至于摔倒。
然而,就在她站稳,并且以为蔺易胜倒车是回心转意要调头离去之时,那辆黑色的车子就像着了魔一般向她驶了过来!
陶诗宜被吓得魂魄皆飞,她根本不能反应,只能像一个被点了穴的废物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子向她驶来!
车里的人就像是双眼发着红光的怪物魔鬼,凶狠地瞪着他,那冷血无情的样子仿佛要将她生吞下肚!
“吱——”刺耳的声响从地面摩擦传开,在海的上方盘旋回荡,陶诗宜木讷地睁着双眼,不敢相信地看到车子距离她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浑身僵硬而发抖,四肢冰冷,犹如被寒风刺骨入侵。
车子里的人还映在她的眼底,那张英俊的容颜露出邪佞的笑容望着他——隔着挡风玻璃,她看得不够真切,完全无法相信那张脸的主人是她认识的蔺易胜,是她的丈夫。
可是那一刹她又看得异常清楚,就是她的丈夫,就是蔺易胜,要开车-撞死她!
车门打开,蔺易胜从车上下来,但他并没有靠近她,而是手搭在车门上方,慵懒地笑道:“看来你并不怕死,没关系,我也不怕,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死不能,让你后悔动用手段嫁给我,更后悔曾经欺负了阿黎,不敢再出言羞辱阿黎!”
陶诗宜讷讷地站着,犹如一尊石雕,可她清楚地感觉到被冻住的血液开始回暖,她的双腿也恢复了知觉,正在加倍地发抖。
她抬眼看向那个男人,想要说什么却已不能,因为她这才看清——他根本就是魔鬼附身!
正文 第212章 故有相见固执等候
陶诗宜开车在路上闲散地溜达,距离在梨花溪沿海大道上所发生的一切,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小时,她整个人逐渐恢复了知觉,然而她还是无法接受,她交出一辈子的男人竟然会要亲自撞死她,更丢下狠话让她生死不能。
她究竟做了什么?
为了能够和他共度余生,为了能够让他成为蔺家的家主,她不顾家中的反对,甚至动用卑劣的手段去坑害别人的名声,最后换来的就是他的仇恨相对?
不过就是为了一个早已嫁作了他人的女人,一个被人糟践的女人,他就和她势不两立?
真是可笑至极!
可笑,确实可笑,但更可悲的是,她竟然笑不出来,那一种想哭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回荡,陶诗宜憋着气,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哭,绝对不可以!她是陶家的千金小姐,她绝对不可以轻易掉眼泪,更不会被轻易打败!
天色已临近了傍晚的金黄,车流量也渐渐加大,高峰路段也正常地开始堵车,正在堵得心烦时,她降下车窗试图往外查看情况,却瞧见旁边的车子里所坐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凌姝!
一时激动,她张口就喊,“凌小姐!”
凌姝本来在调试收听的频道,听闻有谁在喊她的名字,微微一愣,就侧脸看去,只见是陶诗宜红着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陶小姐?哦,不,应该称为蔺太太了。”意识到称呼错误,凌姝立刻改口。
然而不改还好,这一改,陶诗宜的脸色不知不觉就变得更加黯淡。
凌姝聪颖敏感,她意识到了什么,分明是刻意却故作无知地问:“就你一个人吗?怎么不见蔺总啊?”
蔺总,正是蔺易胜,蔺家家主,蔺氏总裁。
陶诗宜垂下眼,那因为见到故人而掀起的欣喜荡然无存,沉吟片刻,她感叹道:“很久不见了,不如今晚一起吃个饭?”
她刻意答非所问,可脑海中还是浮现了在沿海大道上的诀别,他丢下那样一番刺痛人心的话,就进了车子,沿着前路继续离去。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就算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