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暖人,侯奕闭眼浸泡享受,忽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警惕坐正,“谁?”
“是我。”舒莞的声音传来。
侯奕这才大梦初醒般意识到,这一晚,舒莞也在。
“可以跟你谈谈吗?”舒莞问道。
侯奕道:“稍等,我一会儿出来。”
“不用,就这样也是可以的。”舒莞却提出了拒绝,已率先打开了话题,“关于今晚散客之后,蔺家发生的事情,如果我告诉你,我能猜到究竟,你会信吗?”
浴室内一片安静,就连水涌动的声响都没有。
侯奕显然用沉默给出了最好的回应——他相信。
也是,还有什么是舒莞推测不出来的?
荒野杀人的案子、穆黎被绑架的背后是蔺家所为,种种她都能根据捕捉到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今晚这样的突变根本不在话下。
舒莞靠在了浴室的门,她抬头仰望着壁灯,轻轻地说:“散客之后,和老太爷见面的不止他一个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在听闻老太爷情况后,哭得最伤心的那位也在。”
侯奕明白,她说的是蔺易胜的母亲,夏楠。
“我们到达的时候,她是很镇静地在等待,孟主任出来说了情况,她突然痛哭,哭得那样自责,显然是要表现出没有照顾好老爷子的自责。”
舒莞根据她所观察到的,一一联系起来,小心而严谨地推论,“我还看到,当你走到蔺瑾谦身边,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正在痛哭的夏楠。”
“他的眼神过分冷静,俨然已经看穿了一切,却不揭穿,或许是他想看看,对方还想怎么样,也或许,他对于即将被认定的栽赃根本不在乎。”
而这一种不在乎,来源于他的高度自信,如果他要夺回继承权,这一点点小坎坷又算什么?
可是舒莞想不通,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如果是想要夺回权势,老太爷那边又作何解释?那位夫人不是傻瓜,自然不可能直接去刺激老太爷。
倘若如此,那一定是在与老太爷见面的时候,来了一次借刀杀人。
可这把刀她要怎么借,才能达成目的,又几乎不留痕迹?
这些,都是舒莞想不通的。
她不再靠着浴室的门,走到壁灯前,看得更近更清楚了些,“还有一点,穆黎不在,以及陪着蔺瑾谦的那个助理也不在。”
“一定是他吩咐罗赫送穆黎回梨花溪的。”侯奕打开了门,接上舒莞的话。
舒莞侧身看到了他,身穿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她立刻转回了视线,“穆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想让穆黎说出来,才让罗赫送她回去。”
“可能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舒莞坚定了想法,由此她更加大胆地推测,“穆黎既然知道,他要让穆黎回去,又是在散客之后,那一定是在宴会上,杜笙带走蔺家老管家有关。”
舒莞想起宴会上,自始至终闲适淡然的蔺瑾谦,以及时而愕然时而慌张的穆黎。
显然,穆黎事先是不知道杜笙会来,而蔺瑾谦则是有所预料,可她又怎么会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猛然间,一个念头冒出,惊得舒莞身子僵硬。
难道在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不言而喻的默契?
……
天空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庭院里的梧桐树迎着晨曦,好像又变高大了许多。
穆黎坐在窗前,双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梨花溪入口的地方,在她的眼底,已浮现出了丝丝红色。
蔺惜洗漱完毕,下楼用餐,瞧见她在窗前一动不动,忙迈着小短腿跑到她身边,“妈妈,你和爸爸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孩子稚嫩的声音把穆黎拉回现实,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她梳理整齐的小蘑菇头,“回来得晚了,你那会儿睡着,当然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起这么早呀?不需要多睡一会儿吗?”蔺惜又抬着一双天真的眼追问。
穆黎只答:“妈妈不困。”
“那爸爸呢?”
“他出去办事了。”
“难怪!我就说怎么都没有看到他!”蔺惜恍然大悟地说,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什么,指着窗外呼喊,“爸爸回来了!”
穆黎忙不迭看过去,就见一辆车子开了进来,那是罗赫去接他回来了!
正文 第174章 噩梦来袭现实残酷
穆黎赶紧起身,甚至忽略了身旁还有蔺惜在,飞快地迎了出去。
可是到了车子旁边,眼看着蔺瑾谦似乎完好无损地下了车,她却止步不前,悬了一整夜的心在这一刻缓缓放下,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梨花溪的晨曦总是令人迷醉,从充斥着海洋气息的空气里洒落下来,投射出一道光在他们之间。
蔺瑾谦拄着拐杖,静静地凝视着穆黎,同样是一言不发。
“爸爸!你回来啦!”蔺惜这时飞快地跑过来,一个飞奔扑到蔺瑾谦的腿边,紧紧地抱住,扬着小脑袋乖巧地说,“你去哪儿了呀?妈妈坐在窗前等你很久了!”
蔺瑾谦低下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不是回来了吗?走吧,我们进屋。”
“好哒!”蔺惜顿时开心松开了双臂,主动地牵上蔺瑾谦没有拄拐杖的那只手,“爸爸,你走路太久会不会累呀?要不要罗赫叔叔随时准备着椅子呢?”
“爸爸不累,你不用担心。”蔺瑾谦微笑着回应。
这时,走到了穆黎身旁,蔺瑾谦余笑未散的眼与她的目光触及,笑容加深了几许,带着些安慰的意思。
而蔺惜则是趁机一下子就握住穆黎的手,牵着她不得不跟上父女俩的步伐。
被心爱的爸爸妈妈左右牵着走,蔺惜开心得就像是要飞起来了似的。
进了屋,陪着蔺惜吃过早餐,蔺瑾谦就以疲倦为由,由罗赫陪着回书房去小憩。
回屋前,他特意叮嘱蔺惜,要她监督穆黎也回房间休息,因为一大早起来等候,她必定也没有休息好。
蔺瑾谦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一眼穆黎,可就在他转身上楼时,那状似不经意的一瞥,却已明确告诉她,其实他都清楚。
她并不是一早起来等候,而是整宿未眠。
于是,领了爸爸交代的差事,蔺惜尽职尽责地监督着穆黎回房休息。
懂事的她甚至主动地放了一池温水,准备好睡衣,守在床边,像个小大人一样给穆黎念睡前的故事。
等待穆黎睡着了,她就轻手轻脚地搬来画板,走在地毯上静静地作画。
“沙沙”作画的声响在房间里轻轻传开,就好像水面上荡漾开的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穆黎又走进了那一个梦境。
青山绿水之间,小船儿飘飘荡荡,不知方向地前行。
还是那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呼喊,喊着她的名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只要当她辨认出声源方向,想要努力地靠近,小船就想相反的方向行走。
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忽然间,掀起了暗涌,水流湍急,一个个漩涡卷着小船深陷再深陷,四周忽而一片黑暗,没有半点声响。
“阿黎,你为什么要舍我而去?”
万籁俱寂的寒冷中,那个声音悬在头顶质问她。
穆黎睁开眼,就见是蔺易胜冰白的脸映入她的眼底,她噌一下走起来,却发现地面被冷水浸泡,她置身于冷水之中。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你,为什么要舍我而去?”他又问,眼神里的哀痛几乎要溢出来。
“他究竟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跟他去?”
穆黎被他牵引着,想要回答他,却发现开了口,嗓音好像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根本无法发声。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对上了她的额头,她惊恐地发现,竟然是一把枪!
“嘭”一声巨响,漫天的血红在眼前流淌开——
穆黎惊喊着从梦中醒来,又是满头的大汗,她喘息不止,余悸未散。
“妈妈,你喊着的‘阿胜’,是六叔叔吗?”蔺惜小心翼翼的提问从床的一畔传来,穆黎侧脸看过去,却发现与她同在的还有另一人。
蔺瑾谦。
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她的梦境。
蔺惜瞧见穆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身后的蔺瑾谦,也跟着看过去,可两位大人对视的眼神高深莫测,她看不出其中深意。
犹豫了几秒,她打破寂静,解释道:“妈妈,是我把爸爸喊来的,因为你一直在做噩梦,我喊不醒你,就只好去喊爸爸了。”
糯糯的语气,竟是充满了做错事的自责和无助。
穆黎心头瞬间涌起了丝丝怜惜,她急忙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笑道:“谢谢小惜,妈妈是睡觉的时候压到心脏,所以做噩梦了,没事的。”
“压到心脏会做噩梦吗?”蔺惜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好奇地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