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为什么——”
“因为他不悔改,他走火入魔。”他再度抬起头,与她直视,“他陷进去了,沉浸在那种变态的行为中,他还要我跟他一起,重新绑架一个人来。
“我劝他,他听不进去,与我大吵,后来那个女人逃走了,他反倒怪我,是我插手他的事情,才让他疏忽了。”
回忆到这里,他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略显激动起来。
“然后你就杀了他?”
“我不想杀他!”他低吼起来,双手紧握着放在桌上,“我没办法了,你知道吗?我没办法了!他是我的兄弟,我也想救他,但是我救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境。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我想把他救起来,但是我无能为力。我什么也做不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如果当初不是我要他跟我来闯,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他激动得眼泪溢出了眼眶,清冷的眸子满是痛苦,他看着穆黎,那样痛苦的眼神像是在倾诉,倾诉他的自责和无能。
可这一种倾诉,与案件无关。
穆黎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甚至感受到,他承认杀人是为了减轻自责和愧疚,因为他觉得兄弟误入歧途是因他而起。
他想赎罪,所以扛下了杀人罪。
正文 第24章 妻子应尽的义务
嫌犯低低的啜泣声回荡在审讯室内,灌入穆黎耳内,她感到了无比的绝望,难道这辈子都没有希望浓情当年真相了吗?
“或许这就是命,当初我失手杀了他,紧张慌乱过后,我觉得死亡对他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可是他解脱了,我呢?
“五年来我活在无穷无尽的罪恶感里,害怕被发现,又渴望被发现,如果被发现了,我承认了也就解脱了,我想要解脱了。”
他又看向穆黎,目空一切,那看透俗世的眼睛又让人觉得他没必要撒谎。
“你参与了吗?”抱着最后的希望,她问。
嫌犯冷笑,“你认为呢?”
“回答我。”
“你们怀疑我参与了绑架,甚至是强-奸,对吗?可是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承认的也认了,我没有必要隐藏。”
穆黎正要说什么,嫌犯又出了声:“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知道你不是小琳,小琳嫁给了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辈子,她不会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可你如果有隐情,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嫌犯不屑地冷嗤,摇头,“我杀了人,你帮不了我的。谢谢你扮成小琳和我说话,即便是假的,多少也弥补了我一些遗憾,你走吧,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穆黎就算是再想留,也不会有收获。
僵持了一小会儿,审讯室的门开了,谷文琛出现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穆黎起身,离开前最后看了嫌犯一眼,他坦然地坐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辛苦你了。”看到穆黎出来,站在门外的邢志刚拍了拍她的肩。
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无声胜有声。
谷文琛道:“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好。”她点头,随即离开了警局。
从警局离开后,穆黎直接回了工作室,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静心分析。
分析嫌犯的话,尤其是他的眼神。
他们都说着彼此心知肚明、一语双关的话,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蹊跷,只有他的眼神能透露出一点点的信息。
那痛苦的,又释然的眼神,将他想要赎罪的心理显露无疑。
赎罪,没错,因为他认为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这样说来的话,昨天他说的“替罪羊”要如何解释?
是他说谎吗?
可如果是说谎,他又是如何得知她与蔺家的关系?
如果没有撒谎,为什么只字不提?他想要隐藏些什么,值得搭上性命?
他不肯再说什么,她似乎也没有机会再见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下班时间到,穆黎便回了梨花溪。
途中穆德忠再次打来电话,这一次不是为蔺瑾谦和凌姝,而是晨报上她与蔺易胜出现在公园的身影。
穆德忠低笑着说:“我倒是忘了,你和如今蔺家的继承人有段前缘,但是我警告你,穆黎,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够聪明就安安分分地当蔺太太。蔺家老爷子那边,我会替你去说。”
“别忘了,你母亲可还有遗愿没实现呢。”
穆黎强压着怒气,只想快点结束电话,“你说完了吧?我要挂电话了。”
“别不耐烦,至少目前我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是你父亲,不要以为你留在蔺瑾谦身边的心思我看不出。既然想利用他的力量,就拿出些诚意来。”
“你知道一个女人要拴住男人该怎么做吗?野花再美比不了家花,作为蔺家的媳妇,你要八面玲珑,但这些对你来说太难,那你就该先做好蔺瑾谦的妻子。”
“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你尽了吗?嘘寒问暖、温柔体贴,你给过你的丈夫吗?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也怪不了凌姝能插足你的婚姻。”
“当年你嫁到梨花溪,我还来不及教导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豪门媳妇,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如今还有机会,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阿黎,不管你我为了什么,终究是父女,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懂。再者,不管是什么原因,当初确实是蔺瑾谦选的你,他对你并非完全没有情分。”
“记住,任何一个男人都需要妻子的体贴和关怀,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儿,才能实现你想要的。”
穆黎纵然知道穆德忠对她从未有半点父女情分,父女关系牵扯的是利益,但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苦口婆心的话。
但也是这番话点醒了她,从她嫁给蔺瑾谦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扮演过所谓妻子的角色。
起初,她不忿,不甘,与蔺瑾谦处处冲突,蔺瑾谦亦是不喜她,对她冷若冰霜。两人犹如水与火,冲突多了,蔺瑾谦便不搭理她,因此她从未进入到“妻子”的角色当中。
凌姝温柔似水,蔺瑾谦喜欢这样的女子,与她这个不合格的妻子有关吗?
可对一个将她拖入深渊的男人,她做不到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她始终没办法与他当夫妻。
她能吗?
为了挖出当年真相,为了母亲的遗愿,她能做到吗?
穆黎坐在卧房的窗前,看着楼下深浓的夜色,那明亮的路灯铺在院子的道路两旁,像是散落的星星,光辉熠熠,指引着回家的路。
不一会儿,有车子驶进来,那是蔺瑾谦回来了。
天黑了,夜深了,他该回家了。
这里是家吗?
穆黎想着,心中不知为何腾起阵阵迷茫的失落感。
她注视着他的车子挺稳,看到他在罗赫的帮助下下车,尤其是那吃力不便的身影,竟让人心生不忍。
一个天之骄子,却终生与轮椅相伴,这样的落差,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扛过来?
穆黎突然发现,她竟然还不知蔺瑾谦坐轮椅的原因。
她起身,取了一条披肩下楼。
到达楼下时,正好罗赫也推着蔺瑾谦进了屋。
别墅里还有值班的女佣,见到蔺瑾谦进来,立刻抱着毛毯走上前。
深秋了,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尤其到了夜晚,梨花溪的温度更是比容城市区低上一两度。
穆黎加快步伐,无视女佣,将自己的披肩盖在了蔺瑾谦的腿上,“夜里霜重,怎么不带块毛毯?”
空气凝住一般,蔺瑾谦微微愕然地看着她。
罗赫忙从惊讶中回神,说道:“是我疏忽了。”
穆黎蹲下身,垂眸避开蔺瑾谦的眼神,自顾自地整理披肩,“我会让家佣在每一辆车上放一块毛毯,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手不经意触到蔺瑾谦的膝盖,陡然被蔺瑾谦截住。
他握着她的手腕,冰凉的指腹恰巧贴在她的脉搏处,感受到那细微的跳动。
她抬眸凝着他,眸光清澈,透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蔺瑾谦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冒出一个小小的血泡来,他倏地松开了她,转移视线,平视前方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罗赫,送我回房间。”
“是,大少。”
“我送你回去吧。”穆黎起身,边说边绕到轮椅后,执意从罗赫手中接过了轮椅。
蔺瑾谦没再说话,由着穆黎推他进电梯。
逼仄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共处如此狭小的空间,却是相对无言。
好在时间很短,很快电梯门打开,到达二楼。
穆黎推着蔺瑾谦到达卧室前,还要跟进去,蔺瑾谦却掌控了轮椅,她再推不动。
“回去吧,你该休息了。”
“我先照顾你休息。”穆黎紧握着轮椅,不退让。
蔺瑾谦微微眯了眯眼,僵持了几秒,复又松开了把手,由着穆黎将他推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