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黎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梨花溪,车子刚挺好,就见蔺瑾谦的车驶了进来,在她的旁边停下。
她回来前,听闻蔺瑾谦终日待在梨花溪,深入简出,可如今看起来并非如此,他外出亦是很频繁。
工作室那边是很难有进展了,那么,就一定得从蔺瑾谦这里入手了,更何况,倘若真像嫌疑人所说,目的是蔺家,从蔺瑾谦入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是,她要如何披着受穆德忠掌控,不得不留在梨花溪的外皮,实际展开自己的计划?
她靠在车身上细想,等蔺瑾谦从车上下来,主动上前接过了轮椅。
“太太,我来就好。”罗赫忙道。
穆黎浅笑,“开车费神,既然我在就我来吧。”
罗赫垂下眼,不再说话,因蔺瑾谦并没有拒绝。
“小惜这会儿应该是在画画,你要去陪她会儿吗?还是直接到餐厅用餐了?”穆黎推着蔺瑾谦的轮椅,自然而然地与他攀谈。
蔺瑾谦默了会儿,道:“直接去餐厅。”
“好,那我去叫小惜下来吃饭。”
罗赫尾随其后,眼看两人虽然生疏却已平和的相处,皱起了眉,忍不住忧愁上心。
大少这是要默许太太的所有作为吗?若是这样,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一顿晚餐倒也吃的其乐融融,因早餐发生的不愉快犹如过眼云烟,三人不约而同都忘得一干二净。
穆黎感受到了蔺瑾谦的不排斥,心中涌出丝丝暗喜,就这样一步一步来,不能再操之过急了。
晚餐过后,穆黎便陪着蔺惜去完成未完的图画。
蔺瑾谦照例回到书房,坐在落地窗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没一会儿,罗赫敲门而入,手中拿了一份文件。
“大少,这是终稿,您过目。”
蔺瑾谦接了过去,扫眼看到封面“科梁”“标书”等字样,瞬间没了兴趣,把文件放到一旁。
“你出去吧,我一会儿会看。”
罗赫没有应声,也没有走。
蔺瑾谦侧过身来,微蹙眉,“有事儿?”
罗赫迟疑,终究是道:“大少,我认为,太太还是不要再留的好。”
蔺瑾谦眉头舒展开,目光又是一贯的清冷,他垂下眼,视线聚焦在了手腕上的紫叶小檀佛珠。
“竞标战很快就要打响,六少那边力挺德谷,动手脚阻拦科梁是必然的。太太若是留下了,暂且忽略她留下的目的不提,单是她与小小姐的接触,都要分散你不少精力。”
“再者,凌小姐那边也不好应对,老先生意思很明确了,你和凌小姐铁定是要大张旗鼓地成婚的,可太太在这儿,实在不好办。为了这事儿,主宅那边已经来了很多次。”
罗赫一并说出了眼前的顾虑,他一直跟着蔺瑾谦,是他的特助,心腹,地位与一般的家佣不同,说话也无须有太多顾虑,更何况他说的都是问题关键。
蔺瑾谦微微眯眼,看向窗外的后山,深秋了,即将入冬,又是一年凄凉萧瑟的景象。
他淡淡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将她留下来,可以牵制如今的继承人?”
正文 第27章 嫌犯自杀身亡
闻言,罗赫微微惊住。
六少与太太的过往他是知道一些的,甚至还知晓六少如今的心思,可……大少当真要走这一步险棋吗?
蔺瑾谦沉沉呼出一气,沉声道:“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主宅那边谁再多话,直接流放去挖矿,至于小惜,先把他接去你那照顾。”
说罢,他闭上了眼,转起了佛珠。
罗赫见况,心知大少这是不想被打扰了,便退出了书房,遵照他的意思去办。
翌日,穆黎早起给蔺惜父女准备了早餐,陪着他们一同吃完,接着就赶去工作室。
经历过昨早的突兀,她深刻感受到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要与蔺瑾谦冰释前嫌,还得花些时日。
舒莞照旧不在,她要做的还是跟着陆琳学些简单的东西。
然而到达工作室不久,原本秩序井然的环境突然混乱起来,穆黎在茶歇室泡咖啡,听到谷文琛嘶喊,接着凌乱的脚步声朝她靠近。
是陆琳。
她站在茶歇室门口,气喘吁吁地说道:“穆姐姐,你、你快去停车场,谷老师已经跑去了,你快去!”
穆黎不知情,缓慢地放下杯子,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陆琳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刚刚谷老师接了一个电话就全乱了,好像是什么……嫌犯自杀了?我不确定。”
嫌犯自杀?穆黎微微蹙眉,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手一抖,搁在案台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她来不及清理,拔腿就跑。
电梯平稳地下降着,逼仄的空间带着沉重的压抑感,她独自站在正中间,觉得昏沉又晕眩,仿佛被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心跳快速,似乎要鼓破胸腔。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即便她没有机会再问他更多问题,他也不能死!
他死了,她的诸多疑问就没有求证的途径。
真要去问蔺瑾谦吗?他知道吗?即便知道,他会告诉她吗?她在努力,努力地打开他封死的心扉,但她从来都不对他抱希望,所祈祷的不过是在日渐接近的相处中,发现一些端倪罢了。
从电梯出来,她木讷地向停车位走去。
谷文琛见到她,挥了挥手,“去警局,嫌疑人出事了。”
穆黎抿着唇,点了点头,钻进了车。
途中,警局那边打来电话,大概是询问到哪儿了,听到谷文琛说了句“路上”就挂了电话。
默了几秒,谷文琛说道:“嫌犯昨天半夜自杀了,今早发现时,已经身亡。我本来不想再让你参与,可就你与他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死马当活马医吧,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穆黎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路,思绪混乱如麻,谷文琛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吧,反正他本来也怀疑她,况且,万一真发现了什么呢?
一进去就看到警局局长也在,刑队跟在他身后,被训斥得连连点头。
案件未结,嫌疑人一直收留在看守所,在这儿出了人命,刑侦队长难辞其咎。
穆黎默默地跟在谷文琛身后,来到嫌疑人被拘留的房间门口,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男人双眼紧闭,面容平静,唇边有干涸的血渍。
而他的手腕血肉模糊。
穆黎猛地回身,不愿再多看一眼。
似乎是割腕自杀?怎么做到的?
现场检查的法医结束了工作,收拾好东西走出来,对等候的外的局长说道:“初步确定是自杀,自杀工具是这个。”
法医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小块破碎的瓷片,像是打碎的碗?
“怎么会有这个?”局长问。
“昨晚送饭的警员说,饭菜送进去,他没吃,还打碎了碗,这种情况也常有发生,因此警员没在意。”
由此可见,这场自杀是早有预谋的,是嫌犯求死心切,不惜一切达到死亡目的。
局长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其他人便散去,开始搬运死者遗体。
穆黎靠墙站着,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已开始僵硬的尸体,仍旧不愿相信他已死的事实。
死无对证了,不是吗?
这就是他想要的,一个一心想要承担责任、赎罪的人想要的?他不希望深究,要所有的秘密随着他的死去沉埋在时光里。
真的是这样吗?
假如是,他又何必说出除却绑架、性-侵之前的种种?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疚吗?
显然不是啊。
如果他不知道她是谁,当真把她认作“小琳”,要表达歉疚是说得过去的,可他早看出她的身份,与她玩着一语双关的文字游戏,他为何要在她面前表现歉疚?
要她别去责怪、怨恨他们吗?
那又为什么要告诉她“有人指使”?他的种种行为自相矛盾,疑点重重。
穆黎发现,五年前和五年后,每一件每一桩,都是来匆匆去匆匆,她无力招架,或者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招架,就消失得渺无踪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她的肩,她才猛然间回过神,就见谷文琛站在他面前,眉头紧锁,脸色不悦地看着她。
“喊你很多遍了,在想什么?”
穆黎摇头,只问:“他为什么要自杀?”
谷文琛一眨不眨地凝着他,毫不遮掩探索的目光,“你觉得呢?”
穆黎垂眸,思忖道:“如果真相如他所说,他并非故意杀人,不至于被判处死刑。可他却一心求死,是想要赎罪吗?”
“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迟疑几秒,穆黎抬眼,勇敢地正视谷文琛。
没错,她能感觉到,嫌犯的自杀让谷文琛再次怀疑到她身上来了,迎难而上是摆脱怀疑的最好办法。
“作为心理学学者,感觉不是判断的途径。”